“真是这样的吗?”另一只身上一块白一块黑的母狗看着我,目光很单纯。她应该是叫小了。
“是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努力表现出十二分的诚恳。早知道说一次谎要用十次谎话去圆,起先我就不会贸然出口了。现在为难也没用,我必须坚持下去,但愿最后不会心理崩溃。
“我闻闻。”剩下的那只毛色已经发黄的老白狗踱过来,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在我面前停住。“有林大妈家的味道,不像是假的。”它对其它狗说。我们狗类经常借助于灵敏的嗅觉去辨别东西,很少有失手的时候。我知道它的话肯定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我就说是真的嘛!”还是小灰先跳起来,又来舔我,我也回舔它。然后,我跟其它几只狗互舔,正式确立了友好关系。
“没想到你会遭到人类的重伤。”舔到叫老白的白狗时,它感慨地对我说,眼里都是沧桑。它的确有些老了,历经的磨难肯定大超于我,我以前听人类说过一句“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说的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况。
“阿黄,你以前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小靠近我,柔柔地问,眼里充满关切。看来,她是一只温柔的母狗。
“是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回我说的全是实话。
“真可怜!那该是多么不幸啊!”我看到小的眼里泛出了泪光,鼻子也不由一酸。我竟然会有流泪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自从离开城市的那个家之后,我一直信奉的是“好狗流血不流泪”的誓言。流泪,在我眼里是“懦弱”的代名词!今天怎么会……
我转过头不看小,问老白狗:“老白大叔,您见多识广,你看我的病会好吗?”
“我也说不准,也许哪一天你就都记得了。”老白狗说,摇摇尾巴走到了一边。其它几只狗围在我的身边没有走开。
“阿黄你也不用担心,林大妈对你那么好,日子舒服着呢,不知道也没关系嘛。”大头说,用它那个大大的脑袋抵着我的头,左右晃动。显然,它对我的状况并不以为意,还有些羡慕的味道在里面。
果然,它接着说:“林大妈对你好,在我们村里都是出名的,好吃的给你吃,好玩的给你玩,去年还特意给你做了一个窝,听说冬天都铺上了絮,是不是?”
这倒是真的,我现在一直就住在屋檐下的那个窝里,睡起来确实舒服极了,比我以前睡的桥洞好了不止一些些。我点头肯定了它的话。
“真的是这样啊!”大头四肢跳跃起来,不时在地上弄出轻微的“嚓嚓”响,像是它自己享受到了似的。小灰也在一边附和起来,蹦蹦跳跳,像个人类中没有长大的孩子。
“小的主人对她也很好。”小灰又对我说,“经常带她到处玩,好吃的也少不了。”
“小灰,你的主人也对你好啊!早两天我还看到小宝偷偷给你吃大骨头呢,没错吧?”小已经恢复了常态,笑着说,还用舌头去舔小灰的头。小灰躲了开去,故意逗弄她,然后跑到一边,脚步轻跳着。
“说起来,我的主人其实对我挺好的。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打过我一下哩。”老白可能从我的遭遇中产生了感慨,在一旁幽幽地说,引得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是哟,我的主人对我也不坏,打骂是有,但给我的吃的也没少过。”大头也说,脑袋怔怔地朝着左边,那边应该是它主人家的方向。
“我觉得我们生活在自己的主人家都是幸福的!”小在做最后的总结般,看着大伙说。
“幸福?”我却愣住了。多久没听到过这个词语了?在人类社会里,我经常能听到他们说这个词,但看他们整体忙忙碌碌的样子,似乎跟这个词的内涵完全扯不上关系。对于混迹于他们中间,也是整天要为生存费尽心思的动物们来说,“幸福”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画饼。也许它们中的一些曾经获得过,可背后所付出的辛酸与血泪,又有谁知道,谁说得清?今天,在这里,在这几只普普通通的狗儿心中,“幸福”却成了一种合情合理的事实,毫无做作之感。
我默默无语,只是看着它们,它们也看着我。我知道,除了外形上的不同,在心里面,我跟它们的差异更大。其实从见到它们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觉了自己跟它们在外形上的不同。它们的毛短,粗硬,我的毛要长得多,软得多;它们看上去身体有些单薄,我却壮实得多,并不是我肥胖,而是天生我的体型就与它们不同。它们应该也知道这些,但都没说出来,也许以前那只叫阿黄的狗就是我这个样子。我可以百分百保证,我以前是有过名字,但从来没有叫过阿黄这个名字,尽管我浑身都是黄色的毛。世上黄毛的狗多着呢,难道都要叫阿黄?可我不能说自己出来,好不容易结识了几个同类的朋友,我还想同它们一起待下去,否则无聊的每一天如何去打发?至少在我回到原来的城市,回到原来的生活之前,我是不会戳破眼前这层关系的。
如果有人留意一下,看到五只狗儿站在空地上,都不发出一点声音,我想他一定会感到奇怪的:这些平日里活蹦乱跳的狗儿怎么了?
其实,我们就这样站着,感悟着人类可能永远无法明白的东西。
(今天第二更,下午四点还有一更。对作者来说,“幸福”就是您对本书的大力支持!请投出你的推荐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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