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眉梢一挑,心道,即便是夫子来了又能如何?还能将本公子打死?随口说道:“如墨,你去院门口代本公子迎一下夫子,万不可失了礼数,不然挨了夫子罚可别哭鼻子。”
如墨应了一声,颠儿颠儿跑出去了。范松眼角撇着如墨出去,立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手忙脚乱地将那几幅画卷塞入木盒,接着将木盒一盖,抱起来四下一踅摸,然后猫着腰塞入了韩秋床下,接着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掸了掸尘,双手背后一背,又是一副翩翩佳公子之态。
韩秋差点就笑出声来,只是为了照顾范松面子,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绷起老高,显然是憋得很辛苦。范松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听得外面脚步声响起,忙板了板脸,装出一副无事之态。
门口一暗,进来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老者面如重枣,脸色严肃,不怒自威。身着灰色儒衫,一步迈出,气度沉稳。韩秋自然认得他,这便是近两年教导自己的先生,当今名士庄子期。也就是在庄子期的孜孜教导下,韩秋方才中的秀才。庄子期两年来的教导岂是等闲?韩秋看也没看跟在庄子期身后挤眉弄眼的如墨,在床上微微欠身道:“学生韩秋见过先生,请恕学生有伤在身,不能全礼。”
庄子期面无表情,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背负双手站于原地,没动!韩秋一愣,心说先生这时何意?这是准备打还是准备骂呀,要死要活给个痛快啊?就见一旁的知府公子范松躬身一礼道:“学生范松见过先生!”
庄子期这才“嗯”了一声,冲范松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扭过头来,脸色猛地一沉:“韩秋,老夫问你,老夫隐居苍云山山麓,闲云野鹤,不沾尘世,过得逍遥自在,为何舍去清净,甘入红尘前来韩家堡?虽说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不亦说乎,但你韩秋还当真是天纵之才,盖世之资?”
韩秋心头一跳,慌忙将头低下,恭恭敬敬道:“学生祖父讳字陌齐与先生交好,是祖父三次入山相请,家父多番苦求,先生看在挚友情面,方才勉为其难来此教导学生。学生有负先生厚望,沧云城内酒后无德,作出有辱斯文之事,实在无颜面见先生。还请先生注意身子,莫要被学生这些混账事气坏了身子!”
“哼!”庄子期冷哼一声,朗声道:“韩秋,陌齐兄乃是诗书传家,现在还贵为当朝宰相,大楚满朝文武以你韩家为贵。你出身富贵之家,家境富足,不知百姓疾苦,老夫且来问你,你自幼锦衣玉食,可曾知晓城外小民苦楚?可知百姓艰辛?可知万千百姓难得温饱?谁人无姐妹妻女?若那猎户之女被你抢进府来污了清白,羞愤之下岂能苟活于世?若她自尽于府中,猎户夫妻撼不动你这高门大阀,便唯有一死了之!因你一念之差,便害得他人家破人亡,你扪心自问,这能否算得上是丧尽天良?况且若因为这等龌龊之事以至于韩丞相清名有损,门楣蒙羞,你心可安?”庄子期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好一通训斥,韩秋低头不语,装作满面羞愧之色,心下却是暗自腹诽:不管哪一方天地,这样的事儿也不会少了,难道天下那些贪官污吏上学时便少了教训?估计那些人诗词文章哪个也不差,说起圣人之道那肯定也是头头是道,但为何还是做了贪官昏官混账王八蛋?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怎么看不清楚形势呢?
老夫子你不提醒我我还忘了,好歹我现在还是一个公子哥,有钱有势背后还有关系,等公子我伤好之后,定然去街上好好为非作歹一番,奸淫掳掠不敢说,吃喝嫖赌肯定是少不了的!***,当年最羡慕最向往的不就是这个嘛,现在终于不用为生活发愁了,终于不用再过那种上不起学、看不起病、生不起孩子的日子了,我不出去好好的败败家,怎么能对得起老天给我的这次机会?只要此番病好以后出去,小心谨慎,别和上次一般惹上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好手,那少爷我的幸福日子岂不是来了?
韩秋肚子里算盘拨拉的“哗哗”直响,老夫子庄子期犹自“铿锵嘹亮,掷地有声”地训斥,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这才一甩袖子扬长而去。一旁垂手而立的范松长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兀自低头挨训的韩秋,低声道:“韩兄,庄夫子已经走了……韩兄,韩兄?”低喊了两声,见韩秋低着头不做回应,范松扭头向窗外开了一眼,见老夫子却是走远了,放下心来,紧走两步,来到韩秋近前一扒拉:“韩兄?咦,怎的睡了?”
此刻的韩秋,坐在床上,腿上盖着被子,低着头,就这么睡着了,范松又好气又好笑,方才那庄老先生一番掷地有声的训斥,全白费了!
本文来自看書網小说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