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娘亲从此就要困于荒山小院不见天日了么?星子心中腾起对辰旦的不满,父皇只知以刀剑治国,为何丝毫不顾及人情人性?星子怨怼不能言表,罢了!若要怪,亦怪我自作孽,平白连累了娘亲。星子咬住薄唇,低声应道:“儿臣明白!”</p>
“你明白便好!”辰旦不欲多与他纠缠阿贞,“莫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征战在即,你且收些心吧!”说着拿起案上的一本黄绢书册,“你说你对兵法一窍不通,朕便来教你!”</p>
“这是朕亲笔所著的定鼎录,汇集了立国以来的诸多经典战例,详解兵法要略,实战运用。”辰旦傲然一笑,颇有几分得意之色:“先祖起事之时,群雄并举。先祖草莽寒门,兵少势微,敌兵十倍于己,危若累卵。但二十余载中披荆斩棘,以弱敌强,扫荡天下,开我赤火国煌煌伟业,可谓是百战百胜,用兵如神。朕幸不堕先祖威名,历年征战,未有败绩。你此次随朕出征,虽不必冲锋在前,亦当多加历练,以增见识,以成韬略。这定鼎录朕方辑录完毕,未传他人,你拿去好生琢磨,过几日朕要考校你。”</p>
辰旦言辞殷殷,星子知道父皇仍寄望于己,不得不双手接下,领命谢恩。辰旦不再多话,令星子退下。星子怅然辞宫,回府后念及养母处境,又是一宿难眠。</p>
次日早朝后,辰旦回到怀德堂,蒙铸已守候殿前。辰旦传蒙铸进殿,蒙铸解下佩剑,入殿觐见。辰旦已令旁人退下,蒙铸跪下叩首:“卑职叩见圣上!”</p>
辰旦命他平身,心头怦怦直跳,面上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情况如何?”</p>
“回……回陛下,”蒙铸语气有点迟疑,“按照陛下的吩咐,卑职……卑职已将事情办妥了。”</p>
“好!”辰旦放下半悬着的心,不由暗笑了笑,蒙铸大内侍卫首领,杀掉一个手无寸铁的农妇自然是万无一失,有何可虑?“是你亲自去的?后事都处理好了?”</p>
“是……是,”蒙铸不知为何,舌头打结,“是卑职一人去的,卑职到时已过了三更……先用暗器解决了那两名看守,然后,然后……那人正在熟睡中,卑职将其勒死,并未留下任何伤痕血迹,她也未吭一声便咽了气。荒山野岭,深更半夜,神不知鬼不觉……”蒙铸说到后面,总算流畅了些。</p>
“嗯,”辰旦满意地点点头,“那尸体呢?”</p>
蒙铸低头不敢去对视辰旦:“卑职已事先在山中荒地挖好了三个深坑,三个坑之间相距甚远,卑职将那三个人用麻袋装了,分别埋在坑中,填上了土,外表再看不出来。就连卑职亲去,也未必能发现。”</p>
辰旦本欲将阿贞的尸首装殓掩埋,以备万一星子开棺验尸,但听蒙铸这样处理,也无不可。至于棺中之人,大可找个真正病死之人李代桃僵,正好以假乱真。辰旦微微一笑:“你辛苦了一夜,干得不错,朕必会重赏!”</p>
蒙铸慌忙叩首:“卑职谢陛下恩典!些许小事,卑职不敢居功。”微微抬头瞄了眼辰旦,只觉皇帝的微笑让人毛骨悚然。</p>
辰旦略一沉思,又道:“你还得跑一趟,垒个坟茔。棺木之类,朕自有准备。同样记得善后。”</p>
“是!”蒙铸应道,“卑职即刻去办!”</p>
辰旦挥挥手,示意蒙铸退下。蒙铸战战兢兢退出殿外,才发觉一身锦袍已被冷汗湿透,蒙铸拭去额头虚汗,仍觉心悸后怕。下意识地摸摸脖子,还好,脑袋仍好端端地长在上面,暗中庆幸不已。</p>
这日傍晚,天蒙蒙黑时,蒙铸果带了几名士兵,换了便装,抬着一具厚厚的金丝楠木棺材,其中装了近日急病暴毙的一名宫女,并一座红布罩着的石碑。蒙铸赶在宵禁之前出了城,到戈乐山间阿贞住的小院前,就着星月微光,摸黑在松树下挖了个深坑,将棺木牢牢钉死埋下,垒了坟茔,竖起石碑。待忙完这一切,已是月影西斜,士兵们一个个累得坐在树下喘气。蒙铸闪电般拔出佩剑,剑光掠过,迅速结果了这几人的性命。</p>
蒙铸仔细地拭尽血迹,还剑入鞘。然后一手拎起一个士兵,皆摔到不远处的千丈悬崖之下!回来巡视小院内外,掩盖蛛丝马迹,确信万无一失,方才离去。</p>
辰旦听了蒙铸回禀,即令赏赐黄金百两,锦缎十匹。蒙铸谢恩领赏,一颗忐忑的心总算归位。辰旦又下令封闭戈乐山,不许闲人进入,尤其不许农人开荒种地。</p>
这日之后,星子恢复晨昏定省。辰旦暗中观察,星子言行如常,似乎毫不知情。一日辰旦留星子在宫中用晚膳,席间随意地道:“昨日北郡送来一批水貂皮的大衣,这天寒地冻的,朕让人给你养母送去一件,就说是你转交的。”父皇竟想得如此周到!星子忙跪下谢恩,想起探望时娘亲身上单薄衣衫,几乎对辰旦感激涕零。</p>
辰旦笑得亲切自然:“只要你尽孝尽忠,报效朝廷,朕岂会亏待你的养母?还需要什么你尽管提,朕令人一并送去。”心中暗生得意,看来他确实不知那农妇已死,嗯,只要他不知道,朕就还可以利用他那养母来做文章。</p>
“报效朝廷”四个字分外扎耳,星子喜悦感动之色顿去,只低眉顺眼地道:“谢父皇恩典,养母生活简朴,又独居郊外,只要按时供应衣食,应该不缺什么了。”</p>
辰旦见星子一提到报效朝廷就神情郁郁,不由怒从心起,面色亦阴沉下来:“后日大军便要开拔,你做好准备了么?”</p>
星子闷闷地应道:“儿臣已准备好了。”</p>
辰旦以为他仍对阿贞恋恋不舍,不悦蹙眉:“匈奴不灭,何以家为?你不是没听说过这句话吧?尔是什么人,理当胸怀壮志,腹藏天下,为国征战,为朕分忧。怎能犹如女子一般,只顾着私情,听到要打仗就百般不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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