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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帝胄

“你!欺朕太甚!”辰旦勃然变色,霍地站起,死死地瞪着星子,半晌不发一言,终于袍袖一拂,转身大步出门离去。</p>

星子如愿以偿地目送辰旦的背影消失,随着砰的一声房门重重关上,星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下却如盛会欢宴后的空旷广场,铺满了烟散尽的灰烬,再无一丝半点的火星。积压多时的颓丧厌倦浮涌,星子犹如被海浪冲上沙滩的溺水之人,精疲力竭。</p>

星子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原来住过的那间凤凰台的偏僻宫室里,有柔和的光线透过淡黄色的窗帷,将屋内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p>

星子无力地闭上眼,眼角有什么湿湿的,伸手抹了抹。皇帝,你不会明白,我方才的恳求不是赌气不是玩笑,天下之大,已无我自处之地。你我之间,除了让我死,难道还有第二种结局吗?你不愿赐死我,是要我拜伏你脚下,供君差遣么?你素来作为绝非我所愿,岂非更让我生不如死?只是……星子一声叹息,只是我不能再自杀,这条命是你给的,生死都不能由我自己……</p>

何况……何况那日纵火谋刺的杀手……星子不敢去想,不敢去追问那答案。如果是大哥……如果是大哥派来的人,那就是我破坏了他的计划。难道从此以后,我只能隔着刀剑与大哥相对了么?</p>

星子躺了片刻,忽有人推门进来,却是一位中年的太医和一名背着药箱的助手。太医照例为星子的伤处换药,又喂他服了内服汤药。见星子醒了,不待他问,太医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星子受伤后的经过。星子才知道,自己昏过去已有七日七夜了,中毒后又失血,凶险不已,幸好有千年灵芝救命,幸好有太医妙手回春……</p>

星子无心去听他自吹自擂,默默地运功游走全身,内力已尽复,运行无碍,只是丹田中微有刺痛之感。星子一惊,难道这毒并没有除尽么?口中只若无其事地淡淡问道:“大夫,这千年灵芝真能解此奇毒么?”</p>

太医呵呵一笑:“千年灵芝能解百毒,此毒自然也不例外,公子你不是已全好了么?”</p>

星子仍是不动声色:“除此之外,大夫还有别的法子么?”</p>

太医摇摇头,脸色多了几分凝重,倒不敢再大话:“此毒毒性奇特,中原从未见过,连名字都不清楚,当是以西域数种极厉害的毒物所混合制成。贼人要谋刺君上,所选毒药必定非同寻常,务求一击即中,万无一失。至少中原是绝无解药,至于制毒者本人有没有解,那也难说得紧。”</p>

“哦,”星子专注听完,又问,“那日若没找到灵芝,我是不是立刻就死了呢?”</p>

“这……若是常人,哪怕有神医妙手,恐怕也是无力回天了……”想起那日皇帝的雷霆震怒,太医面现惧意,额头冷汗渗出,显是极为后怕。顿了顿,勉强谄笑道,“不过公子内力深厚,吉人天相,放出毒血后可暂缓毒性发作,再用内力压制住残留毒药,或有转机……”</p>

星子似乎饶有兴致,追问不舍:“那依你看,我若靠内力压毒能撑多久呢?”</p>

太医沉思一会,道:“或许数日,或许十天半月,或许更长,这可说不准。”复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公子若活不成,我等御医都没命了。不过,皇宫中珍宝无数,圣上为救公子不惜代价,公子大可放心。”</p>

太医出去后,星子复运气沉于丹田,下腹那点刺痛愈发鲜明。星子明白了,残存的毒药尚未化解,只是暂被控制,终有再发作的一天。或许数日,或许更长……而那太医已清楚告知,此毒无解,唯有死路一条。星子不觉得沮丧,反有如释重负的轻快,既然天意如此,皇帝,你也不能怪我了,可惜那些价值连城的千年灵芝,也枉费了你的苦心……</p>

不久,又有人送膳进来,星子胡乱吃了几口。他精力未复,昏昏沉沉倒头睡去,待清醒时再睁开眼,室内的灯烛已亮了,烛光氤氲正映着辰旦的面庞,原来他正坐在床前,目不转睛地望着星子。那眼中已没有白日的怒气,沉静如水,波澜不惊。</p>

倒是星子有点慌乱,忙撑着坐起来,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下床行礼:“陛下?陛下几时来的?”</p>

“朕处理了些政事,安排了万国大会的善后,用过晚膳,便过来看望你,这些日子,朕都在凤凰台行宫里。你躺着吧,不必行礼了。”辰旦淡然道。星子果见他已换了一身青紫色绣龙纹的常服,清冷的颜色不比明黄富贵,竟衬得辰旦的面颊有些消瘦。听那外面的打更声,皇帝应该来了至少有一个多时辰了。想着辰旦悄然而至,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自己睡觉,星子浑身都不自在了。回顾早上二人的交锋,自己故意将他气走,他此时再来又是何意呢?</p>

似乎谁都不愿打破沉默,最终还是辰旦先开了口:“你一心求死……是在怪朕吧?”一声轻叹,“但是,朕不愿……不愿意再失去你。”</p>

星子一震,失去?这个词乍从皇帝口中吐出,星子竟一时不明其意。</p>

辰旦又停了一会,似在斟酌措辞,复道:“星子,从前,朕……朕对你……朕对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想来星子心怀怨怼,无非是得知他出生时朕便动了杀机,让他成了弃子孤儿,后来重逢又未为他正名,还屡动刑罚,终于将他逼得叛逃……“当年,你母亲因你难产而死,朕……见你一出生便异于常人,不免有所忌讳……”</p>

虽然这段往事两人早已心知肚明,但这是第一次辰旦当着星子的面亲口说出来,星子惊讶莫名,不知该如何接口。</p>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辰旦长叹一声,“十六年前,朕以为你死了,朕……朕也曾后悔过。世上本没有后悔药,但上天给了朕一次机会,又让你重新回到了朕身边。朕误会过你,你也忤逆过朕,但你毕竟是朕的儿子,危难之时竟是你挺身而出救了朕。”辰旦说着,伸手握了星子的右手,星子微一挣扎,辰旦却握得愈紧。星子不敢用力,只得任他握着,掌心相接,传来令人不安的温度,这种感觉陌生而奇特。辰旦虽未明确道歉,但语气诚挚几乎要落下泪来,“十六年前,朕差点失去你,这一回,朕不能再来一次,你不知道,这些天……这些天朕一直害怕你……怕你醒不过来。”</p>

烛光摇曳着辰旦眼中密布的通红血丝,想到自己昏迷之时那一声声的“星子”的急切呼唤,想到太医所谓的不惜代价,星子知道皇帝说的是实情。星子从来吃软不吃硬,习惯了辰旦的责骂毒打,今日这般情形却茫然无端不知该如何应付,只觉心头如猫抓般地难受。自己有怨恨作为父亲的他么?仿佛并不曾……虽然一出生就被他追杀,但那时懵然无觉,后被阿贞收养,抚育成长无微不至,遇到箫尺大哥,更是一生中最难忘的快乐日子……然而,当被别人骂为杂种、野小子时,自己也曾多么渴望有位顶天立地的父亲站在身旁,也曾无数次想象过父亲的音容笑貌,漫长的十六年中,真的全无遗憾么?</p>

星子挣扎了半晌,方呐呐开口道:“我……我并没有什么怨言,先皇后因我而死,是我欠了陛下的,欠了先皇后的,我就算死……”想起难产而死从未谋面的生母,想到为救自己而连累的管家和乳母,星子已是泪盈于睫,这是我的原罪,一切苦难都是理所当然,无可逃避。</p>

听星子又在讨论欠与不欠的问题,辰旦几乎是粗暴地打断他:“够了!既然你知道欠了朕的,欠了母后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何又要不闪不避,中那毒箭?为何脑子里竟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朕说了,要好好补偿你,听朕的话,前程不可限量。”</p>

余毒未解之事星子已打定主意不告诉辰旦,既然此毒无治,何必再大动干戈,搅得天下不宁?况且这也是自己一心所愿。听辰旦又提起他故意中毒的情形,星子不免心虚,不安地咬着下唇,怕他察觉什么异样。</p>

半晌,星子忽挣开辰旦的手,滚下沉香木大床来,忍着腿上的伤痛,跪在辰旦面前,伏地叩首道:“是我错了,我不该任性求死。求陛下恕罪!前日救驾只是星子分内的一点小事,绝不敢居功受赏,陛下更无须放在心上。只是星子从小山野长大,过惯了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请陛下许我归隐山林,侍奉养母终老。星子叩谢天恩,感激不尽。”</p>

辰旦去而复来,已是压下了所有怒火,降尊纡贵,放下威严,决心不计前愆,甚至对星子低声下气,星子却仍一再违逆。辰旦忍无可忍,冷哼一声道:“你果然是大孝子,一心想着要侍奉养母终老,只是谁又来侍奉朕终老?”</p>

星子讶异抬头,皇帝是什么意思?谁来侍奉他终老?星子虽也知道皇帝尚未立储,但他有三宫六院,他有亿兆臣民,他万岁万岁万万岁……行动一步皆是前呼后拥,更不消说祭天盛典那样大的排场,万民供奉,天下君父,竟然还嫌不够么?</p>

辰旦一字一顿:“你不要忘了,你是朕的儿子!朕的皇长子,朕唯一的嫡子!”皇长子,唯一的嫡子,这种字眼如此陌生,与我有何联系?星子只觉脑中阵阵晕眩,掌心沁出一层密密的冷汗,全然辨不清其中的意义……听辰旦又道:“你注定将成为赤火国的皇储,最终登上帝位,朕要将这赤火帝国的万里江山交付于你,你非要现在就呕死朕才甘心么?”</p>

辰旦一语似惊雷炸响耳边,星子愕然,呆呆地望着辰旦,就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皇储、帝位,每一个词都让星子惊秫,从小到大读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杂书,从未有人编出如此荒诞离奇的故事,为何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星子顾不得辰旦的怒意,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不能……”</p>

“这却不能由你说了算,”辰旦语气严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伏于地的星子,“你既是皇室的血脉,体中流着朕的血液,就该承担你应尽的责任!朕还没告诉你,星子只是你母亲为你取的小名,当年皇考曾为你赐名为‘曦丹’,旭日华彩,寓意何为,你当知之!”</p>

辰旦义正辞严,星子听他提起先皇,想起箫尺的灭门惨剧,只欲问他,既然皇室应尽职责,那先皇与先太子的职责又是什么?他们又怎样死的?这些年间,星子从**野史大致知晓了当年发生的事。先皇在时,辰旦屡立军功,甚得器重,兹离惧有废立之事,欲先发制人,却被辰旦得知消息,趁机剿杀,遂登上太子之位。嗣后辰旦伴驾出巡,未几,先皇竟蹊跷驾崩,辰旦随即登基。他拥兵自重,布置严密,虽有人议,无人能憾。新皇一朝大权独揽,便使出雷霆手段,扫除异己,对从前政敌更是赶尽杀绝。算起来,那便是自己出生后一年左右的事……</p>

朝廷对这段历史讳莫如深,官修史书中皆不得见。星子迟疑良久,终究没有问出口,只化作深深的缄默。自从知道辰旦是生身父亲之后,星子在辰旦面前,就再不复当初的理直气壮。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是有错,就算是有罪,所有的错,所有的罪,也都是我的错我的罪啊!</p>

辰旦见他不语,又道:“你既然醒了,便安心养伤。朕过几日下旨,先认你为义子!以后认祖归宗,承嗣立储,朕也会一步步妥为安排。”星子只是愣着,不言不动,恍若不闻。辰旦莞尔:“怎么?你不信朕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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