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岁月并不是快乐的,童年的寂寥,少年时候秋凉的死,青年时候与不爱的人在一起。
原来他,也并不比她过得好。
但他不想说,不想对任何人说,只想继续伪装自己的强大,疏离,冷漠。
让世人敬仰并畏惧,他就是要这样,活在面具后面,不要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出来。
他们在深夜的陌生城市里辗转多时,终于折回酒店去。
两人都疲累的不行,谈话最终无果,谁也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像是隐匿在躯体中已经腐烂的创伤被人扯开衣服暴露出来,无论怎样,它都是暴露了,是无法忽视的,没有人再回认为它像之前那样完好无缺。
一夜无话,他们躺在床上,背对着背,各自入眠。
冬季的丽江,气温居然可以达到17度,朵馨穿着经典款的米色风衣,走在小镇里,街道两旁古朴的店面外琳琅满目的挂着精致的手工艺品,少数民族的美丽少女在日光中来回穿行,步伐缓慢,水车发出潺潺的流水声,空气里满是新鲜的气息,湛蓝的天空点缀轻柔的白色云朵。
大概由于气候的原因,现在并没有太多的游人来此,没有那种陌生人群遍布整个丽江,将街道沾满,将空气变得浑浊厚重,将阳光变得刺眼灼热,这样的地方,总要在幽静的时候,才能体会她的美好。
她终于还是来了,褪尽铅华,不施粉黛,就这样缓慢的迈着步子,漫无目的的走,不知该去哪里,哪里都不想去。
就这样行走一天,饿的时候,在路边吃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夜晚到来的时候,回到自己住的小旅馆去,条件是绝比不上都市里的酒店的,好在还算干净,她去的时候,床单枕套都是新换的,有消毒水与洗衣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有些清香,又很刺鼻。
有热水可以洗澡,丽江的温差很大,白天十几度,到了夜里就会变成零下几度,要盖上厚重的被子,才能抵挡低温寒冷。
从一上飞机,她就将手机关了机,直到现在,也没有开,她不知道是否会有人找她,她走的时候,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当然,除了雪诗的弟弟小南以外,但她知道,没有人会去问小南自己去了哪里。
到达丽江已经三天,身处宁静悠然的环境中,躯壳像是放空一般,金钱,**,爱情,那些曾经困扰自己的一切,都被摒弃在了那座城市中,她走的时候,没有带着它们。
像是看破了红尘,找到远离尘世烦扰的地方,独自修行祈祷,心中不再有欲念,只想随遇而安。
但转念又回过神来,知道这里并不远离尘世,这里每天涌入太多游人,他们都是来自繁华之中,带着深重的尘世味道,就连她自己,在本地人眼里,亦如普通旅客一样,是不同的,是代表繁华的。
也许该到更远的地方去,去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自己的旅行,这要从长计议,行囊,装备,等等……她躺在床上想着,终于渐渐闭上双眼,伴随多彩的丽江,沉睡过去。
翌日清晨,乌鲁木齐下起来大雾,整个城市在一片朦胧中,令人没有方向感。
雪诗先醒过来,起床的时候,惊动了邵厉言,于是两人便都起了床。
她有些心灰意冷的洗漱,换衣服,然后便不知该做些什么,肚子很饿,但又不想吃东西。
拉开窗帘,见到一片雾蒙蒙的世界,不由吃了一惊,这样的天气,光是用眼看,就知道冷的不行。
邵厉言也走到窗边,与她并肩而立,身上穿着白色布衬衫,与灰色粗麻裤子,整个慵懒俊逸。她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沐浴露与剃须水的清香,听到他开口说:“你还生气呢?”
她心里一震,没想到他会开口服软,心里闷闷的,不知该怎样回答,却又不得不开口说:“没有。”
他脸上顿时有了一丝笑意,抬起胳膊,轻轻揽住她的腰,说:“雪诗,我一夜都没有睡好。”
雪诗不禁翻了白眼,“我听到你打呼噜的声音了,你每次睡不好的时候都会打呼噜吗?”
邵厉言被她噎的一怔,遂又一脸无奈的笑,揽着她腰的手臂一用力,她便失去了平衡,绵软无力的靠近他怀中,他眼神里满是温柔,看着她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样脾气大,我太累了,所以睡着了,但是一直在做梦,睡得并不安稳。”
“梦到了什么?”她仰起头问他。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并没有捕捉到,只看到他依旧满眼深情的望着她,声音似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缓缓开口道:“我梦到我们都老了,有孩子在身边,养了狗,住在满是阳光的别墅里,过得很幸福。”
雪诗看着他嘴角深深的笑意,也随着笑了起来,伸手拥抱邵厉言,这一刻,她又觉得很幸福,他心里,是这样想着她,想要和她永久,想要白头到老的。
也许事情,是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复杂的。
“雪诗,给我些时间,好吗?”他轻声问。
“嗯。”她终究还是点了头。
在新疆的这些天,他们大概已经吃遍了所有著名美食,也看够了风景,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逃避不了。
雪诗没有心思在玩儿下去,邵厉言看的出来,他同样也不在有心思,这次旅途,与事先设定好的相去甚远,本以为两个人都会很高兴,却忽略了她的感受。
两人在宾馆里呆了一天,哪儿都没去,大雾一整天也没有散去,从窗边向下望,只能看到昭昭雾气,一片空白。
有时候,晴欲其实是最好的宣泄方式,对于两个相爱的人,彼此心里都知道可能无法在一起,现实终有一天会将他们生生分离,唯有将每一天当做末日来过,将每次爱当做最后一次来做。
他们在屋里缠绵一天,从窗台到床上,从床上到洗手间,从洗手间到电视机前,从电视机前到地毯上。
而邵厉言却未见有多疲惫,依旧可以云淡风轻的谈笑,搂着她看无聊的八点档肥皂剧,吃着服务生送过来的午餐与晚餐。
雪诗穿着长而厚的家居袜子,身上罩着他的白色衬衫,无力的躺在地毯上,四仰八叉,微微喘着气。
罪魁祸首从洗手间里出来,见她还躺在地上,便笑着上去哄她:“快起来,去床上躺着,地毯很脏。”
“原来你也知道地毯脏……”雪诗有气无力的冲他说,脸上全是怨怼。
邵厉言但笑不语,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走进了浴室,雪诗见他已经将浴缸里放好了水,居然将她轻柔的放进去,默不作声的帮她清洗起来。
开车从新疆返回的路途,比来时要顺利很多,对路况都比较熟悉,大雪已经变作尘土,融入灰色路面里。
高速路两旁的风景依旧萧索,越是接近目的地的时候,雪诗越是感到心里不适。
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是心里像忽然出现一个大洞,深不见底,用任何东西都无法填补,浑身无力,空虚。
她将邵厉言的一只手牵过来,卧在自己手中,想要寻求一些慰藉,却并没有感觉好一些。
“怎么了?”邵厉言扭头,在昏暗的车厢中问她。
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他同样也看不到她的,他已经开车开了很长时间,旅途劳累,周身疲惫,感官与视线都不似平常那样敏锐,他察觉不到她的细微变化,更不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雪诗只是摇头,“没什么,快要到家了,要和你分开了,很舍不得。”她说的是实话。
邵厉言将手从她手心里抽出来,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柔声说:“不会分开的,别瞎想了。”
夜色苍茫,星辰如画,她终究要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恍惚间,她会想到很多人,朵馨,尹修,乐义诚,夏彦,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有些人,她甚至记不起来和他们到底交集与哪里。
下了高速路,终于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城市,这座庞大的现代机器,每天需要无数人使它运转起来,人潮,车辆,霓虹灯,纸醉金迷的一切。
她又回来了,在经历惶恐与难过,快乐与缠绵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从没有一刻,她如此讨厌这座城市,她不愿回来,不愿面对,她希望远离它,到异国他乡,到无人认识她的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隐藏所有的历史和过往,不需要对谁说明,不需要承受谁的眼光,一切都不需要。
爱情,生活,家,这一切,都要重新组建。
可那不过是个梦想,现实会将她拖拽到最熟悉最厌恶的那一隅里,令她无处藏身,能做的唯有面对。
也许他们将面对的,远比想象中的更残酷。
夏彦找不到邵厉言,邵厉言的父母同样不知他去哪里,若他们真的费一点精力去查,肯定是会查到他去了哪里。
但谨慎如他们,又怎么会动用不该动的力量去查自己儿子的行踪。
邵厉言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雪诗每天会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陈姐,总告诉她一切安好,她是放心的,有陈姐在,更有邵厉言安排的人在保护她的小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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