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狗一直在屋里听着，他立刻就想起了阴历八月八日是潘小艳出嫁的日子。其实，丁二狗一直惦记着潘小艳出嫁，在猩猩湾十几年，潘小艳确实待他不错，也真心喜欢过他。她是第一个主动抚摸丁二狗的姑娘，当然也是跟他第一个“干过坏事”的姑娘，她让丁二狗在蒙昧中初尝那种颤栗异样的滋味。虽然两个人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但丁二狗也早就准备好了，在她出嫁的时候好好表示一下。</p>

礼物早就买好了，丁二狗一直藏在自己的柜子里，那是半个月前，丁二狗去县城里租碟的时候专门去买的。</p>

丁二狗以前只给杨曼玉买过比较贵重的礼物，却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搞得他十分受伤。但是他给潘小艳买东西的时候，却心里很清楚，潘小艳一定会非常高兴，凭借对潘小艳的了解，丁二狗最终买了一件二十五元的粉色带白的衬衫，另外，他还买了两只亮光闪闪的玻璃发卡，里面像弹子球一样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光彩小颗粒，他知道姑娘们都喜欢这种洋气的亮晶晶的东西。</p>

一个下午，丁二狗和丁人凤在地里收拾草根的时候，都惦记着这个事儿，他等着天黑。为啥等天黑？因为虽然买了比较贵重的礼物，但他也不好在出嫁那天摆在明面儿上，毕竟那礼物在村里也没几个人能那得出手，一旦张扬，别人还不知道要说啥呢，这个礼物，他只能偷偷送给潘小艳。</p>

天擦黑的时候，父子两个回家，洗涮一番之后，丁人凤回屋子里喝汤，赵玉环忙乎喂猪喂狗的事儿。趁着这个机会，丁二狗溜进自己的屋子，悄悄打开柜子，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趁着赵玉环去房后烧炕的间隙，丁二狗溜出了院子。</p>

丁二狗游游荡荡地来到潘驴家，悄悄地走进院子，一瞧这动静，他就知道潘驴还没回来。潘小艳的屋子里灯亮着，丁二狗以为她在屋子里，可走进屋子却没有看见她。</p>

丁二狗走到堂屋附近站在窗外，屋里静悄悄的，在昏暗的灯下，潘虎堂坐在炕边闷头吃着简陋的晚饭，潘驴他妈坐在炕里面，也一声不吭。</p>

跟潘驴家交往多年，这种场景丁二狗再也熟悉不过了。当然，这也是猩猩湾大部分农家的日常场景，他们究竟是心满意足地沉默着，还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通常无从判断。</p>

过了一会儿，丁二狗才听见潘小艳低低地啜泣着。她竟然在哭鼻子。</p>

潘驴他妈刘翠娥坐在炕上收拾着没什么价值的针线破烂，没好气地抱怨说，别在这儿抹眼泪了，有啥好说的？都不是一个样？我当年还不是这么过来的？</p>

潘小艳抬起头来，红着眼睛气愤地说，什么都是一个样儿？什么当年这么过来的？这都什么年代了，日子过的还这么穷气，你们就一个女儿，又不是十个八个，这么狠心，就给人吃顿烂汤面，你们都不嫌寒碜吗？</p>

潘虎堂这时候已经咽完了最后一口饭，他终于说话了，潘虎堂说，你别呜呜咽咽的，嫁女又不是娶媳妇，都不是肉包子打狗？瞎那钱干啥？</p>

潘小艳说，我在这个家里辛辛苦苦十几年，那么早就不念书了，回家跟着你们没早没晚地干活，现在要嫁人了，倒成了狗了。</p>

丁二狗听明白了，原来潘虎堂不打算摆酒席，就弄点汤面招呼客人，凑合把女儿嫁了。这么寒酸地出嫁，潘小艳当然伤心了，丁二狗听了，也不由得心酸得想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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