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酒清泉般的眸子微微抬起,她看了看秋风的脸,又看了看秋风紧紧抓住她的手,却是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静静道:“别担心,我没事,我出去只是做了一个决定而已。”
秋风的眼神有点异样,决定?什么决定?她记得她的主子,夜蝠宫的尊上告诫过她,就是要让卿酒犯错!
但是――
她的手紧紧握了握,她不能看着卿酒送死。
“公主,如果你是想要做那些劫持囚犯的事情,请听秋风一言,此事万万不可!”
卿酒抬了抬眼睛:“为何不可?他们抓的是我前朝的人,那就是在我的心口上狠狠捅了一刀!尹陌锋实在太倔,为了杀我,他甚至连我哥哥都要抓,我能就这样看着我哥哥牢里受苦吗?”
“公主,你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在牢房里?你一定是看错了,太子等的就是你,你过去就是铁证如山,皇上的圣旨压在了太后的手中,要是你轻举妄动,恐怕就连皇上都保不住你了啊!”秋风眼睛里忍不住微微犯疼,她知道,前朝的事情就是卿酒8心头一道永远都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而这一道坎,却恰恰又是太后心头一道口子。
太后和太子亲自出场,必然会是来势汹汹。秋风不能阻止夜蝠的行动,但是她能减轻卿酒的罪行。
只要卿酒在之后的事情上冷眼旁观,太后又能拿卿酒怎么样?就算他们拿以前的证据,但只要有皇上在,定然可以保全卿酒。
然而秋风口里的话一说出,卿酒那双澄澈的眼睛,便幽幽地将质问的目光投向了秋风。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哥哥?”
冰凉的一句话,透着夜风的凄寒,一字一顿,仿佛一颗颗冰锥子,生硬地落在秋风的心头。
刚才心头为卿酒的紧张慢慢消失,眼睛看向卿酒那双质问的眼睛,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凉,突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卿酒如此失望又充满绝望哀伤气息的眼神,透过那双眼睛,她看到的,不是卿酒的询问,而是肯定。
卿酒心里已经非常肯定自己的答案。
“你终究……”
秋风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堵塞,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慢慢地别开了脑袋:“刚才的声音,是你故意引我出来的?”
背过身子的瞬间,眼泪竟是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卿酒并不是一时兴起才怀疑她,而是早就知道,所以她才会刻意引她出来?
呵呵~
秋风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点莫名的悲凉,想笑,仰起头,却发现嘴角也就只有一丝淡淡的苦笑。
“你终究还是发现了。我原本以为你一直都不会发现,然后,我们一直都可以以主仆的身份在一起,一直,一直。”
“可是我还是发现了,秋风,你不觉得有点悲凉吗?我都没有发现,我甚至没有怀疑过你,可是当我回头仔细想想的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可怜。我一心信任的人,竟然会选择背叛我。不,说不上背叛,你本来就是他们的人,对不对,秋风?”卿酒缓缓地说着,轻盈失落的声音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张力,淡漠,平静,却压抑了太多的感情。
“对不起,公主,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骗你……”秋风说着,声音突然淹没在自己强行忍住的哭泣声中,然而不管自己怎么隐忍,哭泣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这片没有人的深夜里。
“我从小就被尊上送到了这里,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背叛你,我只是想拿到尊上想要的东西,拿到了你就可以平安无事,什么事都没有。然后我们一直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一直都没有人打扰……”
卿酒注意听着秋风的话,听着她哭得断肠般的声音在夜风中抽泣,可是她不能仁慈,她想知道原因:“我回到宫中,让我去找虐夫人,其实就是用的调虎离山吧?回宫时候眯跟我说的所有的话,都是为了骗我,为了让我放下戒心,让我放心去找虐夫人,然后趁机下手,让我哥哥孤立无援……”
卿酒已经听不出自己话里的情绪,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自己是不是也太好骗了一点?
还是说,自己实在太过信任身边的人?
呵,
卿酒抬头,黑暗的天空阴沉沉地压下来,自己独自现在浩瀚无垠的天空之下,突然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就像是一场笑话。
“秋风,你走吧。”
清冷的声音带着没有一起的情感悠悠地划过秋风的耳朵,秋风猛地抬头,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公主,你这是要赶我走?”秋风忘记了抽泣,她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你就在我的身边,你还能干什么呢?你想要在我这里得到的东西你得不到,你主人想要你办成的事情你办不成,你还能留在这里干什么呢?”卿酒再次抬起了头,她努力控制住了泪水,然而却没有想到,泪水竟然顺着眼角缓缓流进了耳朵里。
秋风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的脑海突然觉得一片空白,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卿酒,她甚至想象过任务完不成死在尊上的手下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卿酒赶出去。
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卿酒一直待她如亲姐妹,她虽然被皇上高高捧在手心里,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凶悍霸道又蛮不讲理的公主,但是卿酒从来就没有把少阳宫里的任何一人当做丫鬟看待。
也许正是因为离卿酒最近,所以他们才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卿酒的真正一面。
她是好人,秋风从来都只是想写好好做一个丫鬟,好好地照顾她。
但是今天,卿酒却亲自站在了面前,要赶她走。
秋风呆愣着缓缓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她缓缓向远处走去,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突然,她停下了步子,似是想要一个回答:“公主,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如果是从很久以前,那还真是她秋风的失败。
如果最近在开始怀疑,卿酒才刚刚怀疑就直接拆穿,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卿酒沉默着,半晌,就在秋风以为她无法回答,嘴角扯出一道嘲讽自己的笑意,准备迈开步子离开时,卿酒淡漠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
“秋风,如果我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你信不信?”
秋风脚步猛地一顿,从来没有?怎么可能?如果从来都没有怀疑,那她怎么会?
“我只是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但我从来都没有怀疑你会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就算是刚才我在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哥哥的时候,我都没有怀疑你。”
“我只是在想,万一,万一只是偶然呢?如果你当时只要说是从我刚才的话里得知的,我都会相信!可是秋风,你没有否认!你以为我早就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你坦白了!所以你连你尊上的目的都说出来了!可是,我只希望你说一个不字!”
卿酒说到最后,忍不住失声痛苦,她呆呆望着秋风的背影,感受到夜风的清凉。
秋风心里突然像是打碎了五味坛子,她还能说什么呢?这下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的说了。
于是,她轻快地一转身,眼睛冲着卿酒挤出一个明朗的笑意:“公主别哭,这多好啊!”
卿酒因为秋风眼角眉峰的笑意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她轻轻向秋风挥手:“秋风,我不能留你了,再见。”
声音会放在夜风中,秋风沉沉点头,冲着卿酒狠狠一笑,身形终究还是淹没在黑色的夜空中,巨大的黑色吞噬了她高飞的身躯,一眼望去,只留下眼睛里的一片浓重的黑色。
秋风,谢谢你的忠告,但是,前朝的坎,我迈不过去。如果这次有幸迈过去,我想一定会是最后一次。
如果迈不过去,那也许就是我的命。
卿酒眼睛望着遥远天空中的沉沉黑色,心里轻轻说道,然而明天有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深夜,月色如水。
酒酿宫中,一支烛火在夜风中微微颤动,烛泪顺着蜡黄的烛身缓缓淌下,无声无息。
少年一身蓝色的衣衫浸泡在烛光中,血蟾蜍正流下滴滴的血水,血水一遇到器皿,便发出“呲”的一声响,紧接着,器皿里的水便放出白色的烟雾,一层一层,像水被煮开了一般。
少年眉头紧紧锁住,明媚妖烨的眸子被染上了一层浓浓的烟雾,看着血蟾蜍的血水滴滴淌下,他的神色却是越来越不得放松。
突然,他眉头一蹙,身子仿佛疲惫不堪一般仰靠在背后的椅子上,他沉沉地长吸一口气,一只手啪地一声便放进了器皿中。
器皿里煮沸的水仿佛遇到什么好东西一般,疯狂地顺着他肌肤间的空隙钻进他的血肉里。他面色冷静,明明看上去很痛,然而拿痛苦,却硬是被他沉沉地压进了心里。
“徒弟!你在干什么!”
突然,寂静的周围传来一声紧张的声音,地上一团黑色的影子猛地化作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老头儿一看到尹宇泽这个样子,心里突然猛地生出一阵疼痛。
他猛地冲了上去,一把将他伸进器皿里的手拉了出来,一看,他自己也忍不住惊呆了,竟然没事儿?
少年一双魅惑的眼睛轻飘飘地朝他扔了过去,声音慵懒却充满了戏谑的味道:“怎么,这么点毒都吸收不了,老头子你是小看我啊?”
石木老人冷冷地扔给少年倨傲的下巴,仿佛是听了少年的话而不高兴了:“我老头子还不是怕你出事情!什么事情都乱来,我看你的身子以后怕是没得救了!”
少年懒懒地扔给石木老人一个慵懒的眼神,他慵懒地换了个姿势,斜趟着用一双魅惑的眼睛看着石木老人,石木老人却是更像小孩子一般嘟囔着嘴,嘴上还念念有词,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却能看得见他那小孩子般的淘气,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少年的声音里透着一点疲惫,魅惑的眼睛里少了平时的精光,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换回了原来的姿势,将脑袋吊在椅子上。
石木老人看着少年这个样子,终究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着什么,他知道今天晚上地少年和平时并不一样,所有的事情还是因为卿酒。
石木老人见少年这个样子,失去了平时打闹的兴趣,他愣愣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我能打算怎么办呢?”少年发出一声像是自嘲的声音,他闭上了眼睛,申请显得极为痛苦,“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无能。”
“你再胡说下去当心我老头子跟你没完!”
石木老人突然急了,他猛地冲过来,冲着少年一张风情魅惑的脸就吼了起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能再这样隐忍下去了!你有实力,你干嘛还要韬光养晦?!难道要等你全部失去了你才会甘心吗!我告诉你,那时候再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少年的眼睛忽地想来,一双通透明澈的眼睛光泽似玉,层层泛着昏暗的烛光。
“我告诉你,你就算再不想回到皇宫,你也要回去!就算你肩上扛着一个风岚宗,但是皇宫还是你的地方,你不得不回去!你总有一天要迈出这一步的!”石木老人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肚子里的气一下子来了不少。
可是,这真的可以吗?
面对这个问题,少年终究还是迟疑就。要不要再帮卿酒这一回?但是如果要帮,他就不得不再次回到皇宫,将自己的实力暴露出来,将自己,也讲自己的母亲重新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但是不救,她一定会非常伤心……
她会痛苦,她会难过,但是,他却连陪她的理由都不曾有一个。
“徒弟,我可真的要警告你,韬光养晦也一定要有一个度!这么多年,你说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想她能有什么用?她还不是将你看做一个超级大坏蛋?你说说,这次太子这个计谋,将所有的线索全部引向了前朝,卿酒那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啊!就算卿酒今晚没有行动,明天只要太子一出面,所有的事情就斗已经成了定局!你看到没,从尹陌锋一回来,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前朝,他算计得可长久了呢!而你呢,你还要在这里韬光养晦!你说你!”
嘭的一声,少年突然从椅子上坐起来,石木老人一惊,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被打断了,他惊愣了片刻,却见少年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外走去。
石木老人眉头蹙了蹙,再也难说一句话,他无奈地甩了甩衣袖,身渐渐化作黑色的影子,将整个身子缓缓融进一片黑色的夜里。
深夜,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向监考的方向,马蹄声浅浅落在夜色里,看守的士兵突然猛地从睡梦中被惊醒,抬起来的瞬间,却见一道血红色的红绫猛地飞出马车,径直破空而来,下一瞬,红绫便死死缠住了士兵的脖颈。
红衣漫天,血红色的衣衫长长拂过夜空,流空而来,转瞬间,卿酒轻盈的身体便跃到了士兵的身后。
下一刻,指尖狠狠扣住了两人的喉头。
“前朝犯人被关押在哪里!”卿酒冷冷出声,冷冽的声音仿佛在冰凉的夜色中浸泡过一般。
她一出声,士兵就被吓了个半死,他们哪里听过这样冰冷的声音!霸道张狂,简直就不可一世!
“地字号牢房!”一个士兵慌张出声,然而在他说出话的一瞬间,卿酒轻手一旋,两人脖颈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两人便应声倒下。
骨骼碎裂地声音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响起在卿酒的耳畔,卿酒冷冽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波动的光泽。
她迈开脚步,清冷着目光便阔步向前,脚下没有丝毫的犹豫。
天子脚下的牢房里,第一次拼杀得如此壮烈血腥,被关押在里面的数十年不见天日的罪犯,第一次看见这么凶狠的一个女子单枪匹马地闯进了牢房。
皇宫里的士兵不断像潮水般涌进了天牢,关押前朝罪犯的牢房被打开,两股实力像两股潮水猛地冲撞在一起,喊叫声,厮杀声,瞬时间响成一片。
然而此刻,牢房外的城楼上,夜蝠粗糙的布料依旧冷冽地在风中摇曳,他的脸被隐藏在粗糙的布料中,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色。
然而透过夜色的氤氲,却能隐隐约约看见他一双冷漠的双眼,正像一头凶狠的猎豹,正躲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发动最后的进攻。
恰在此时,尹陌锋从身后走来,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兴奋:“你的人,找到了卿离枫的下落!”
夜蝠猛地扭转过头,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的一双眼睛忽明忽暗,却是丝毫藏不住他的兴奋:“你说什么!卿离枫?”
他的声音充满了粗糙,灰暗,阴沉,仿佛再混浊中淘洗过一般,因为内力的刻意阻隔,甚至让人有种从天外飘来的错觉。
“怎么,难道你不高兴?”尹陌锋听着夜蝠口中的意思,语气中有着丝丝的怀疑,“喔,我明白了,你是在这里等那个人对不对?要不然,我去捉卿离枫?”
“哼!捉拿卿离枫?就凭你?恐怕到死都别想动卿离枫一根汗毛!”夜蝠冷冷出声,声音里尽是轻蔑与冷漠。
尹陌锋听了这话心里当然不高兴,他怎么就不如卿离枫就?他知道夜蝠在等待他的对手,所以才好心提出来让他亲自去捉拿卿离枫,谁知道这个夜蝠竟然不领情?
“虽然今天晚上会失去跟他交手的机会,可是一旦拥有了卿离枫,卿酒定然会自投罗网!到时候,难道还怕他不来吗?”夜蝠嘴角勾出一道冷漠的笑意,眼睛里的精光径直射进尹陌锋的心脏。
尹陌锋只感觉脑袋一沉,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竟然会这么恐怖。那种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样子,恐怕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唏嘘。
夜色冰凉,天空黑暗得没有一点光芒,浓重的黑色仿佛要将人整个吞噬在其中。
大牢里一片厮杀声,卿酒那一身血红色的衣裳,随同士兵的鲜血一同混在一起,远远望去,那一抹红色竟然如此的鲜红明艳,灼灼其华。
不断的士兵涌了进来,卿酒的人艰难杀出,然而刚到监狱门口,就看到大量的禁卫军从四周涌了过来,他们个个冷面铁目,手中的刀剑更泛着刺骨的寒意。
早在来之前,卿酒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她知道,今天晚上如果不成功,就一定没有活下去的机会。要么生,要么死,这就是上天留给她的最后一条路!
前朝,这个她永远都抹杀不掉的悲伤!
天色越来越暗沉,尹陌锋独自一人高高站立在城门之上,他的眼睛紧紧锁住了正在奋力拼杀的卿酒,他的掌心狠狠紧攥,恨不得将卿酒的命运就这样牢牢地掌控在他的手里。
可是,他不能,他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独自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此刻,他正静静等待着,因为他相信,今晚卿酒绝对没有可能逃出去!
就算卿酒的武功外厉害,也总有精疲力尽的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卿酒浑身的力量仿佛在迅速流失,她努力挣扎着厮杀出一条血路来:“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被她救出来的人眼看着卿酒奋力拼杀出血路,却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样子,他们紧紧护住了卿酒:“不!要走也是你先走!公主你要是出事,我们没法跟少主交代!”
“交代什么!有什么可交代的!你们的命是我救的,那就给我好好地活下去!”
卿酒一声暴怒,她怒吼着就将他们硬是朝着她厮杀出来的血路扔去:“对于前朝,对于你们,我能坐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前朝,希望以后再也没有人来给我找前朝的麻烦!我累了!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她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响彻在夜空,众人都听得分外清晰,然而又是一队士兵冲傻过来,硬是将卿酒和众人分开。
“抓住九公主!若是反抗,格杀勿论!”尹陌锋一声命令,更多的士兵朝着卿酒杀来,卿酒身上却是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
无数被卿酒抹杀的躯体喷洒着鲜血在卿酒的眼前倒下,卿酒眼睛里却更是冰冷无情,眼睛里甚至都有了死寂。
她这么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除了这个前朝公主的出身,她有什么还属于前朝?对了,她的父母,她的哥哥,都出自于那个听上去很是遥远的前朝。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
她习惯的,她喜欢的,她生长的,都是在这个幽幽皇宫,这是尹凌天的皇宫,生命中的一切,除了身体里的血液,全部都属于这里。
但是,有人却只是因为她一身的血液,便将她视为异己。
太后从小便记恨于她,将所有的前朝仇恨记在了她的身上;太子因为得不到父皇的特别宠爱,而去迎合太后的心意,为了抹杀前朝而不择手段!
可是,她又得到了什么?
眼前的她在屠杀,她学会了杀人,她不得不杀人,然而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可以,这一场血腥之后,她不想再这样背负下去,她就是她,她为何要为别人活着?
人,有的东西付出得太多,也一定不要忘了自己的那一份。
卿酒这下子算是彻底地明白了,也许这就是今晚她冒死来救他们的原因,一切都应该有一个终点。
卿酒嘴角划过一道轻快的笑意,然而此时,她脚下却突然一个趔趄,身子差点就倒了下去。
不行,身子的力气越来越少了。
卿酒大口喘着粗气,尹陌锋高高站着,将卿酒的一举一动都收纳进了眼睛里。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道悠扬的笛声飘散入耳,这笛声,清脆婉转,隔着夜色的苍凉,仿佛一道清流径直流淌进人的心扉。
卿酒一愣,周围的士兵也是猛地一愣,这悠扬的笛声响彻在夜晚的天空确实有点让人匪夷所思,兵器相交的声音缓缓停下,众人抬起了头,眼睛四处张望这,似乎已经忘记了打斗。
卿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对她来说,这笛声并不陌生,曾经和尹陌锋被人追杀的那个夜晚,就是这样的一阵融入内力的笛声,硬是让对方的人全军覆没!
他是,天下第一宗风岚宗的宗主尹宇泽!
卿酒突然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与不安,她急忙抬起了头,却见遥远天际的树梢抢,一轮明月缓缓撩开黑夜的夜幕,高高悬挂在黑夜的夜空中。
月色如水,晶莹的月光瞬时间像一层金莎缓缓洒满大地,照亮了周围的景色。
卿酒睁大了眼睛,她想象这那晚的记忆,果然在明月一角的树梢上,发现了那道颀长优雅的身姿。
他单腿独立在月色下的树梢上,仿佛遗世独立,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瞬间消散,天地间沉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人。
少年一身蓝衣潋滟,一人一笛,独天地之悠悠。
这一次,隔着遥远的距离,卿酒却是牢牢地将这一幕捕捉进脑海里,再也不像上次那样转瞬即逝。
她的眼角有了微微的湿润,遥远的记忆仿佛洪流一般侵入她的身躯,有一股莫名的冲动仿佛就要穿透她的身躯滚滚而来。
上一次的猛然回头,她以为那尽是自己的错觉,然而这一次就这么清晰地停留在眼前,她怎么会怀疑?
“凡哥哥……”
她嘴角轻启,清悦的声音悠悠出口,她没有注意有没有人会听到,然而少年却是在此刻,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笛子。
她的眼角更加湿润,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然而这一幕看在尹陌锋的眼睛里,却是感觉格外地刺眼,他悠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最终眼角只是一片冰冷。
“杀!”
冰冷的一个字,声音不大,却是将众人从迷失中幻影。士兵猛地回过神来,举起手中的刀剑便朝着卿酒挥过来。
恰在此时,少年那张风情魅惑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一道明快的杀意,猝然间,他一身蓝衣潋滟,划过夜空便翩然而来。
衣袂翻飞,身姿悠扬,明明是那么遥远的距离,众人缺看见那一道颀长的身姿恍若鬼魅般飘散而至。
众人猛地一声惊愣,差点都说不出话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轻功这么强悍的人!
一张绝代风华的脸庞清晰地出现在卿酒面前,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卿酒却是第一次对这张脸有了些许的冲动。
她抿了抿嘴,想要说什么,却是始终没有说出来。
千军万马中,冰冷的刀剑对准了他们,少年视若无物,他看着卿酒那张想要哭出来的脸庞,突然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解放。
“怎么,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多久没见了呢?是几天?还是……”少年停了停,眉间的笑意含着些许沧桑的悲凉。
“几年没见?”
从来没有这样一句话能像这样撼动卿酒的心灵,她忍不住想要哭泣,泪水一直悬挂在眼角,此刻突然忍不住一下子喷发出来。
她抿了抿嘴,猛地冲上去,一把冲进少年的怀抱,放声大哭,像个许久没有回家的孩子。
“啊啊――”
她哭得泣不成声,仿佛想要将内心里一切的憋屈都发泄出来,她紧紧抱住他,一刻都不想松手。
少年听着她的厉声的哭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从未如此舒坦地,放心地去拥抱卿酒。
他紧紧抱住卿酒,轻轻抚摸她的脊背,心里有种释放的舒坦。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我明明一直都在等你,你明明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可是为什么!”卿酒泣不成声,她使劲敲打着少年的脊背,内心的情绪在无限释放。
仿佛世界再大,也就只有这一个怀抱,可以让她完全地释放自我。
“我来带你走。”少年轻轻说着,声音里夹带着一丝酸涩。
卿酒抬起头,看见少年的脸,再也不是曾经那副邪魅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的脸上写满了她所没有见过的认真。
“走?你们能往哪里去?卿酒?”突然,一声阴气的声音突兀地闯进两人的耳朵,两人抬头,果然看见了尹陌锋那一张难看的脸。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卿酒扔给尹陌锋一个不屑的眼神,随即扭头,一脸甜腻地看着少年:“凡哥哥,我们去哪儿?”
她的声音低着,仿佛一串悦耳的铃声,配合着她可爱俏皮的眼神儿,别提有多美。
少年斜着眼睛看着卿酒,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宠溺,他扯了扯卿酒的脸蛋儿,悠悠道:“怎么,这下子想起我来了?”
“是你自己要来的啊,又不是我要你来的。”卿酒扭着脑袋耍赖皮,却被少年一把拉进了胸膛,耳畔传来了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好好抱紧我。”
“嗯嗯嗯。”卿酒甜甜笑着,脸紧紧贴着少年宽厚的胸膛,只觉得听见少年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尹陌锋看见两人要逃,连忙拉开了弓箭想要射出,然而却不想,少年带着卿酒,竟然悠然划空而去,他的箭还没射出,少年便带着卿酒远离而去。
众人都面面相觑,他们平日里哪里看见过这般厉害的武功?来去无踪,恍若鬼魅,到底需要多高的武功修为,才能达到这般随心所欲的地步?
想到这里,一双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纷纷再次向少年失踪的方向望去,眼睛里尽是满满的赞叹。
然而尹陌锋那张脸却是越来越难看,到嘴的肥肉竟然还跑了!不过!
那个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现在想想,难道他就是夜蝠口中的那个对手?也对,两人武功都极为诡异,甚至都已经达到了无人可及的地步,也许也就只有这两人配做真正的对手。
然而,卿酒就这样跑了,明天的事情怎么样,恐怕还要看夜蝠那边的情况。
夜蝠亲自出手,卿离枫又怎么不会会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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