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众美人把酒言欢的蒙孑,见石门处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忙冲了过去。阿弃终是倒在他怀中。
醒后的阿弃躺在高床软衾之上,床榻石案边,袖珍铜炉,飘渺着栀子香。
床边立了一人,高贵清毓,美如冠玉。此人并非大王子蒙孑,而是小王子蒙铎。
蒙铎见她惊兔一般下床跪地,他淡笑着将她扶起来,“日后恐怕该是我对你行礼,此刻你这大礼我不敢受。”
阿弃怯怯望着他,“小王子,巫婆婆她……”
“还好,不过你最好尽快取了血灵芝,近日天气发寒,只怕会对巫婆婆的身子有些不利。”
阿弃有些紧张,“可……可是阿弃到如今也不知血灵芝藏在哪。”
“血灵芝就藏在大皇子床榻里侧的一只金匣里。能否取了救巫婆婆,这要看你如何亲近大王子了。”他笑笑接着道:“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蒙铎离去,阿弃坐在床榻,于脑中细细打理盗取计划。
此时,蒙孑笑着走了进来。
“我远远瞧见有个人影从这屋里走出去,是谁?”他见她起色稍好,问道。
“……没……”
“或许看错了吧。”蒙孑仿似并未在意,将手欺上她的面颊,沉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是谁。”
阿弃又垂下头不语。
“你这是欺负当日我是个瞎子啊。”他说。他并未一再威逼她,反而轻盈一笑,又走个没影。
经历此次晕倒事件,王宫中人对于阿弃更加上心。宫人整死她的计划还未培养成熟,大王子便下了道口谕,若是这个傻侍女又做了什么不待见人的事,倘若要罚她,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这让一众美人捶胸顿足,尤其阿诗那最为上心,听闻痔疮隐疾被如火如荼得勾了起来,连着肠子跟着绞痛起来热热闹闹发作了好几日。
阿诗那的痔疮稍有了点起色,刚下了床就迫不及待出来抢戏来了。
一场颇有看点的歌舞宴席因阿诗那的搅合,而提前结束。
本是挨着蒙孑看表演的阿诗那突然说自己身子有些发酸,指了阿弃为她揉捏揉捏。
蒙孑淡定不语,算是默许了。
阿弃手法比较轻柔,只怕一不小心捏痛了这位锲而不舍专门找茬的美人。今日阿诗那有些豁的出去,宽大蝶舞长袖掩映之下,自个将自个掐得红白青紫,继而泪眼汪汪挽了袖子展示给蒙孑看,“大王子,你看,这个婢女将阿诗那弄伤了,大王子你要替我做主。”
可能平日阿弃被欺负得有些习惯了。眼下她连个解释都懒得说。只管做着招牌动作,跪地垂头。
蒙孑咽下几位美人争先恐后递过来的一颗葡萄,懒洋洋道:“你这笨手笨脚的丫头,将本王子心爱的阿诗那弄伤了还有脸跪着,还不快站起来。”
一众人愕然了,包括跪地的阿弃。
阿弃蒙圈着站了起来。
阿诗那的脸已被气绿了,但仍持之以恒地摇晃着蒙孑的胳膊,“大王子你看你这是什么惩罚,阿诗那不依。”
蒙孑手掌覆在阿诗那手背上象征性安慰一番,站起身来道:“美人不急,待会儿看本王子怎么替你出气。”
言罢,亲亲密密拽了阿弃走出宴会殿堂。
莺莺歌舞提前罢了场。
阿诗那捂着心口,酝酿的一口老血已蔓延到嗓子眼。
最后,阿弃是扶着墙走出大王子寝殿的,一众宫人实在猜测不出她到底受了何种刑罚,大家暗暗道,或许很变态。
只有阿弃知晓,此种刑罚却是变态了些。被一路揩着油拽回寝宫后,蒙孑强迫她吃了好大一桌子大补佳肴。
蒙孑一面为她夹一箸鹿唇一面道:“敢挑衅本王子的女人,你这傻瓜好胆识,将这些全吃光,好有力气再去挑衅她们……”
……
先前,阿诗那的一口老血憋回了嗓子眼,不但差了气还差点背过气,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她于宫斗这方面钻研得深入,不出几日便又组织了宫人陷害阿弃。
本是三更半夜,阿诗那一嗓子尖叫打破深宫静默。
大王子自然是被她叫唤过来了。
阿诗那将五官摆得精致,于愤懑中搀和了羞怯,于羞怯中揉进点惊异。她指着阿弃包袱里半截上好刺袖以及一大包白色齑粉,痛彻心扉兼大彻大悟道:“这奴婢果真没安什么正经想法,私藏大王子的贴身衣物就算了,还将如此大剂量的烈性**携带入宫。大王子,这贱奴的心有多肮脏,大王子你看到了吧。”
阿弃已被人捆了,她盯着包袱里属于自己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时哑然。
她并非惊恐被人栽赃了下作的药粉,而是担忧那半截袖子终于被他发现了。
这下,她想演戏都演不下去了。
蒙孑先是拾起那半截袖子端看了一阵,又摸了一把白色药粉顿于鼻尖一嗅,末了评价一句,“果真上好药粉。”意味不明瞥一眼阿弃,再道:“你果真有心了。”
阿诗那本欲将此事件呈到老南疆王面前,老人家家的应是最受不得这等污秽之事,届时,大王子有心偏袒,阿弃也难逃重责。
谁料,大王子道此时兹事体大,老国王身子正虚着,若是听闻了这等丑事,说不定将身子刺激得更虚了,届时,便是任何人承担不起的罪过。
大王子最擅长私了,便又拽了阿弃回了寝宫……私了。
王子寝殿,烛火幽幽,宫人被他遣得一个不剩。
他将保存端整的半截袖子递到她面前,颇为沉重的语调,“再说一遍,你不是阿弃。”
阿弃被无形的威怒之气逼得退后几步,却吐出句,“那些……药粉不是我的。”
蒙孑将袖子再她眼前晃了晃,“那这个,是你的么?”
阿弃伸手欲夺,他轻巧一闪,让她扑了个空。
他嘴角暗暗一勾,遂又严肃道:“若这袖子是你的,药粉肯定也是你的,王宫里最忌这些污秽之物,你必受重罚。若这两件东西都不是你的,你是被陷害的,你便立刻出宫去,以后再不许入宫一步。”
蒙孑见她低头不回答,他便负手背过身去,一副等着下令砍人脑袋一般的凌厉模样。
半响,听到耳后渐行渐杳的脚步声,他低低咆哮一声,“你再走一步试试。”
阿弃停在门前,刚一回头就被他骤然抱起,续而重重摔在红玉石榻上。
他覆在她上方,怒沉沉道:“你进王宫不就是为了来见我么,你躲什么躲。”
阿弃躺在软衾上有些悲恸,密睫颤了颤,眸底涌上一层水汽。
他温柔抚摸她如画的眉眼,嗓音却是粗暴的,“你还有脸哭。”
“我……我可以留下来么?”阿弃终于开口说话。
蒙孑倏得笑了,转而起身站得坚挺,耳后染出一丝浅红来,嗓音似乎有些不舒服,“我早就替你准备了一处别院,要宫人带你去歇息吧。今日……咳……今日本王子有些乏了,记得明日过来同本王子用膳。”
他说着这些话,却不看她,柔和的眸子,翘起的嘴角,微微起伏的胸膛……像是暗自开心着什么,又吝啬同人分享。
阿弃从红玉石床上起身,望着他的背影道:“我是说,我是说我可能留在这里么?”
他回过身看她一眼。
阿弃见他懵懂,憋着艳红的脸道:“我是说我能和你一起……一起睡在这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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