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生被我逼得有点急,叉着腰道:“你这么热忱的眼神盯着我看做什么,真的不是我的。”
……
我们一致商量,倘若想顺利收了杜鹃夫人的魂魄,必须先了解这个人,探得此人有何遗憾。老规矩,有没有一般人类不能帮她完成的理想。若是有,至少有一丝希望。倘若她的遗憾比较深,理想比较丰满,内心又比较执着,我们可剽窃无觞阁的思想理念通过以其魂魄交易来帮她完成内心**。
她若同意,我们又完成了一件看起来高大上实则忒缺德的任务。
她若不同意,用步生的话来说,我们要耍阴谋玩心计给她制造深入骨髓的遗憾,想办法让她同意。
步生的思想,我不敢苟同。但我却从中悟出一个道理。
倘若被上古画壁选中的主角无欲无求,至少不要有太深的执念,是不会被收了去的。
比如木槿儿想要的是那颗红豆塤,为了一颗塤,为了深藏于心的那颗红豆而失了魂魄。
比如虞欢,为了救人将自己魂魄交易给无觞阁,被收入画卷的最后一刻,看似无波无澜心如死灰,实则是深入灵魂的执念作祟,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倘若她平淡接受心上人将她彻底遗忘之事,又安然接受自己灵魂被无觞阁作为傀儡杀手来差遣,她便不会心甘入了上古画卷。
入了画卷是死得彻底没戏了,若是被无觞阁利用了去,好歹还算活着。只要活着,或许就有希望。
再比如迟渊大师,若非他不能接受心爱之人死去的事实,若不是他怀揣菩提之心以金身挽救一场灾难,他最终结局,不会被湮灭。
由此可见,一个人执念不要太深,平平淡淡就好,也不要太仁慈,有些自私冷血也罢,这样的人活得最安全,一生感悟的痛苦亦最少,更不会被上古画壁相中,收了去。
可是,这类人于滚滚凡尘中比比皆是。他们悟性不高或是不想太高,有些许自私,心中有爱但不深刻,最爱的是自己。此类人恐怕一生都不能体会爱若天堂爱若地狱的极端滋味。可这种能安稳活过一生的人,往往不会留给世界亘古绵延的爱情传说,也往往不能带给我们心灵深处至深至纯的感动。
自古,能冠以感天动地之说,配以千古绝唱之音的,皆是至纯至性之人,此种人爱得最深,伤得最透,最终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样一想,这个世界,真是悲哀。
无论怎样,魂还是要收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早膳过后,我去了杜鹃夫人所住的王后行宫。
夜里因跟踪得忘我,没能好好欣赏这座宫殿。今日一打量,方觉这是一处种满杜鹃的硕大宫群。这个时节,杜鹃早已衰败,可此处杜鹃却开得极艳,粉红霭霭,铺到宫外山峦,胜似烟霞。
打听了宫人,才知,此处杜鹃乃南疆王亲手所种,南疆王引了温泉入宫院,致使此处温度高于宫外,故,杜鹃常开不败。
令人惊异的是,历届南疆国王从未立过王后,却一早修了座高贵华美的王后宫殿,多年来,一直空着。
被宫人引至殿内,杜鹃夫人正端立于楼顶观赏台发呆。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是一座挺拔秀丽的山峦,白色烟雾绕着山巅,翠色青树点缀而下,壮阔而不失幽静婉约。
“那山真漂亮,叫什么名字。”
她慢悠悠转过身子,“苍山。”顿了片刻,又道,“那座山看着很近,实则很远。”
我再望一眼听着颇有海市蜃楼之味的苍山,我对爬山真没什么浓厚的兴趣,我来此目的是想探究她有没有高过山峰深过沧海一思及就想吐心头血的憾事,要不要我帮个忙。
我有些不知从何开口,不知怎么冒一句,“你家的烧饼真好吃啊。”
她怔了怔,看向我的眸子终是不那么缥缈了,“我知你们来历不凡,看来羽姑娘知晓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羽姑娘能否明确告诉我,你们来南疆国是为了什么。”
我纠结一会,道:“我们只是修仙修得无聊,便来人间四处逛逛,正好游荡到此处,就想帮你完成一些理想梦想什么的。”
她望着我不说话。
我又道:“我们是看你长得漂亮,所以想帮你,夫人有没有什么忒不好完成的理想需要我们帮衬一下的?”
“有。”她道:“只需羽姑娘不要插手南疆国的事就好。”
“夫人指的是阿诗那的事情么?”
“不止,我希望姑娘不要插手我做的任何一件事。姑娘能答应我么?”她问得认真。
“难道夫人真没别的愿望,你可使劲往大里想,我们什么都能帮夫人完成,上入九天神宫盗仙丹,下入幽冥之界钓鬼魂,中间再牵头大金龙当宠物,我们都能满足。”说完我有些心虚,对于吹牛这档子事,有些业余。
她摇摇头。
我有一瞬间惊喜,哇塞,这么快就遇到个没什么大执念的人,如此说来,这趟魂是收不成的了。
她又眺望远处的苍山,幽幽道:“我有想要完成的事,我自己一人就能做到,不需他人帮忙。谢羽姑娘好心了。”
我死乞白赖喷了好半天吐沫星子,连吓唬带威胁着,“夫人你就琢磨一个高深的理想吧,越难越好。我们若不能帮你完成个高难度**,真是做梦都做不好。夫人要是琢磨不出,我们便插手南疆国的事,大到选谁当国王,小到宫女穿什么颜色内衣我们都要掺和掺和,对了,那个阿诗那的事情我们也搅和定了。”
说完之后,我觉得自己像个泼皮无赖,且有种逼良为娼的罪恶感。
杜鹃夫人回眸一笑,绝代芳华。
“羽姑娘说笑了,我一死人能有多少**。”
“你……你……”我仔细瞅瞅她,烟眉秋瞳,红唇似,论外在形体论内在气质,一点不像死人,更何况我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及心跳。
她见我嘴巴张得惊悚,同我解释道:“我确实死了,死在五年前的秋末。”
“我见姑娘纯真灵动,不像恶人,我将我的事说给你听,也许羽姑娘会明白也许羽姑娘不明白。只希望羽姑娘不要阻止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目光飘向远方,同我道:“五年前,我被人害死,尸体丢到河里飘了七天七夜,尸身都泡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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