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酒满七分 情余三分

方祖贤缓缓吸了一口气，静了静思绪，睁开眼，笑意散散懒懒，问道：“那么，你先前说的祖府另一件喜事又是什么？”</p>

店小二闻言微微一愣，显然对方祖贤不再追问第一个问题而感到诧异，他虽掩饰得极好，但脸上瞬间闪过的那丝异色却被有心的方祖贤捕捉在眼。 </p>

“咳咳……”小二的左手就于唇边，很合时宜的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显然，他也感觉到了方祖贤笑容中的潜在意思，而且那意思很明显也很有意思。</p>

方祖贤以舌自舔其唇，舌头传回来的味道是又香又甜，又酸又涩。</p>

坐在对面的这位小二哥也是如此，像酒，像一樽香甜酸涩、回味无穷的葡萄酒。</p>

因为，他又看到了一只很特别的左手，那只左手五指的指肚都裹着白色的似纸似布的指圈儿……</p>

紧接着，那五个指圈儿顺唇而下，顺势抚了抚唇下那稀稀疏疏的一小撮卷须。</p>

只这两个小小的动作，便看得方祖贤蓦然心跳。</p>

掩唇，抚须，动作顺然而优雅，颌下的稀疏的胡须虽卷得异于常人，却是根根黑得发亮，寻常苦头草民能以这般动作抚那等须渣？</p>

小二咳过之后，两手平放桌上，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说道：“另一件喜事么，便是祖良娶二房。”</p>

“祖良娶二房？”方祖贤一怔：“也是今日？”</p>

那小二点头不语，方祖贤见了更是觉得这人很不对劲，可一时却又说不出来何处异样。</p>

“祖良虽是甚得节帅器重，更得其女为妻，可这祖李氏嫁与祖良数年却一无所出，故而只得再娶一房，生子以继香火。”店小二似乎无所不知，见方祖贤久不言语，出声说道。</p>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道理方祖贤自然是懂的。</p>

有地位的男人可三妻四妾，三妻便是一正妻两平妻。</p>

祖良娶二房，这是个好机会，可趁其喜庆闹杂之际，暗潜入府，一探究竟。</p>

彼时，若能寻得赫连虎之妹，再趁机带人逃出也算不得什么难事。</p>

一念至此，方祖贤不由有些幸然，若非自己出来探查一番，营救赫连虎之妹的事情会多费许多手脚不说，更会耗上许多时日。</p>

沙州城防倒还在其次，如若再等些时日，外面追截自己的铁鹰军也会明白中了计，必然直扑沙州，到时，出不出得了沙州城还真成了问题。</p>

想到此处，豁然想起对面还坐着一个非常店小二。抬起眼皮再看时，那店小二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p>

方祖贤提起酒瓶，将小二面前的那半杯酒斟至七分满：“能再告诉我一件事么？”</p>

“请讲。”店小二眼皮下垂，神态变得更是让人不解。</p>

方祖贤正色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p>

小二坦然答道：“回纥人。”</p>

“我说的是身份。”</p>

“龟兹。”</p>

方祖贤痛苦的摇了摇头，知道再也不可能从神秘的店小二口中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于是举酒：“多谢。”</p>

店小二没有动，两眼紧盯方祖贤双目，似乎也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p>

方祖贤微微一笑，举在半空的酒杯微倾，酒液缓缓慢慢地流入口中，细细品味着千年前的那纯正自然的味道。</p>

瓶倾，杯尽，方祖贤起身再次道了声谢，举步便走。</p>

那店小二依然两手平放于桌案，眼睛却看着桌上的那杯酒，开口说道：“茶道从来七分满，留下三分是余情。”</p>

方祖贤猛然立住身形，双目透过土窗，望向祖良府宅。</p>

“那么，酒呢？是否也有七分满三分情之说？”店小二的声音变了，变得如同草原上的胡琴一般，旷远而婉约，让人旷然神往的同时，又令人阵阵莫名的心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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