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才有转圜的余地。”男子弯腰把她横抱了一起来,朝屋内走去。
“我娘说傅家于卿家那是有莫大的恩情。我爹战死边疆,是卿老将军背着我爹的尸身在寒冬里走了三个月送到我娘面前的。卿将军凌然正气,待人侠义,在庭是不多见的良臣。以如此罪名满族惨死,让人痛心。”男子帮卿尘掖好被角,“那日看到你出现,于公于私都要救你。”
他坐在床尾,没打一声招呼便抓住她的脚踝,兀自感叹:“啧,伤口又裂了。”卿尘闻言抽了抽脚,却没挣开。
他唤来仆人,轻声吩咐。不多时,便有人端来矮凳,放一盆温水、一方毛巾、一盒银针。
“你先别动。”男子起身洗手擦拭干净,复又坐下攥着她的脚踝,清理完伤口,拿着银针仔细挑着伤口里的污尘细石。
房间里一片安静,冬阳透过窗棂斜射入房内,像片羽柔柔地落在打理精细的木地板。仆女擦拭了地板的血迹,静静站在门外。
“卿氏灭族,我救你回府。你便不能再叫卿尘,我自作主张为你取了名,傅轻尘。自此,你便是我家妹。”男子顿了顿,“傅西安,字云定。你今后可唤我云定。”
卿尘闭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傅西安缓缓说着,“轻尘,轻盈的埃土。希望在傅家,傅轻尘可以活得心不染尘、一身轻云。这也是傅家最后能为卿家做的事了。”
“尘儿先休息,云定还有公务,不能久留。有事,唤城璧。”傅西安起身理了理衣袍,脚下放缓,不做打扰。
卿尘却突然开口:“我想学武。”
男子脚步顿了顿,转身探究地凝望她的眼,转而轻笑一声:“待你伤好。”
[三]
卿尘无法忘记那日站在卿府门前,无能为力地看着府无人反抗,往日宁静院落变成血海。所以她要变强,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家人。而今家既破了,以后那便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她伤是好了,傅西安却不见了踪影。
府下唤她“小小姐”,恭敬的很。照看她的阿妈,每日除了讲礼仪和女红,也没了其他活动。百无聊赖,城璧一张巧口终于派的用场,逸闻趣事逗得卿尘面笑意连连。也是从城璧口,卿尘知道了傅家境况和傅西安的琐碎。
城璧说,少爷自幼便聪慧可爱,骑马射箭高人一筹,又玩得笔墨纸砚样样精通。帝王傅建渊是西安的叔叔,得子颇晚,加之西安父亲死的早,叔侄二人情深无隙。没有郕王的时候,还曾扬言要立西安为太子。
傅夫人性情疏冷,一向不理会旁事,对此事却避讳的很。对少爷再三嘱咐,勿要忘了本。少爷自幼聪颖,大了也无心高位,郕王出世后,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但郕王却不知从哪里听得此事,对少爷一直有偏见。
“云定兄的武功如何?”卿尘好地问。
“自是了得。十四岁领兵,至今没有败绩。十八岁领任大将军。这次边境骚动,本是郕王的事,可奈月余还未清剿干净,这才惊动了少爷。”城璧说起,便很是骄傲。
“这我便是放心了。”卿尘倚在桌前,捧脸看着院里初放的桃花。
“小小姐,您会抚琴么?”城璧突然问道。
“会一点。”卿尘看向她。
“少爷说书房有琴谱,闲时可以把琴一弄。”城璧说着,跑远了。
卿家因开国有功而显赫,后辈男子多习武。卿尘身为女流出生在武将之家,自小便不受重视,锁在后院,学些琴棋书画,无人知晓。娘亲每次来看自己,都要以泪洗面,却也说不出一二。卿尘一直以为爹不喜欢自己,才对自己这样冷落,甚至在自己刚满十二岁时便命人送自己去花满楼做歌女。可现在想来,爹爹他倒是最清明的那个,一直都是在护自己周全。
因是无人知晓,便不用入宫受苦;无人知晓,便也苟得一命。
城璧拿来的琴谱,都是卿尘没有见过的。不乏一些孤本残谱,一看便是私家收藏。
在傅西安出征未归的近半年里,有近一半时光用来奏了琴。
傅西安归来的毫无预兆,她和城璧在闲庭拿古谱改奏,他突然出现在身后,蓦地开口:“这一段,用这个手法不好。”
“那怎么弄?”卿尘在吓了一跳后,立刻稳神,没有丝毫忸怩地反问。
“食指屈起,指抬高,拇指按弦,无名指轻叩。手腕微颤。”傅西安俯下身摆弄她的手指,做出理想的手势。
“这样子,无名指一定乏力,怎么叩响。”卿尘喃喃发问。
傅西安浅笑:“要的,是这种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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