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屋

最新地址:www.biqi5.com
比奇屋 > 挟天道 > 第五章

第五章

长大后,两人在日出海誓山盟,在日落相依相偎,许诺要永远一起看日出日落,在晨晖交错之间厮守到老。

闭目间,滚烫的泪珠划过他的脸庞,睁开眼,徒留四条铁锁悬在空中,铛铛作响,似巨大黑蛇,昂首半空,蔑视大地。

荧荧星火,围绕在铁锁四周,似梦似幻,蓝白交错,起了风,竟也不能将它们吹散。

梅恒子迎着风,眯起眼,看天地连成一线,似乎看到家人离去时的愤怒和哀伤,萦绕在那星火四周。

对不起,我实在是做不出来。我已经将全部所知都说了出来,可他们不信。阿琳,你会讨厌我吗?阿慧,你会恨我吗?想着,他苦笑一声,却见那星火竟俯冲下来,带着凄厉怨恨的嘶喊。

“梅恒子,我生你养你,你却恩将仇报!”

“哥哥,我恨你!”

“阿梅,枉我对你痴情一片,你却这般对我,我恨,我恨!”

不,不是这样的,梅恒子睁着苦眼,在心中喊道,任由那星火砸中自己的身体,明明渺小如尘埃,砸中身体却如此疼痛。

一颗渺小的星火,砸中他的身体,竟让他呕出鲜血,而更痛的是心,似在深处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出,让他本就苍白的头发变得更白。

繁多的星火纷至沓来,一颗颗连续不断地撞击着他脆弱的身体和灵魂,耳边是幽怨的呼喊。

“快说,那人和嚼天棍究竟在何处。”

渐渐,梅恒子意志变得薄弱,几近崩溃,眼角滴出血水。我真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啊。

祭坛之上,蓝光散去,残留着的闪电奔走在那胡诌乱舞的刻痕之间。

梅恒子双目似睁似闭,七窍流血,气息微弱,被铁链锁住,悬在半空。身上到处是被烧灼过的痕迹,隐约还能闻到阵阵肉香。

他本已千苍百孔的心,更是碎得彻彻底底。

哀莫大于心死。

天尚见他如此之犟,双眉一锁,脚踩祥云,飞离圣坛,飘至他身旁,注视着眼前被烤焦的奄奄一息的梅恒子,忽的伸出手,掐住他脖子,将他的脑袋竖起来,狠狠问道:“你和他究竟是何关系,竟要护他到这步田地。”

梅恒子勉强撑开嘴唇,啐出口水,却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说不说!”天尚面露凶相,加重了手上力道,虽觉有些滚烫,却丝毫不想松手,已经如此,还未得到想要的消息,实在心有不甘。

梅恒子渐渐感觉有些喘不上气,烧得通红的脸也逐渐变紫,却仍是一脸无所谓。

“真是硬骨头。”天尚收回手,睥睨视之,又伸出手,两记异常狠毒的巴掌落在梅恒子脸上,“带走!”

原本他就已经在濒死边缘,又再次被掌掴,顿觉眼冒金星,几乎都已经单脚踏入地狱之门,却感到体内缓缓涌起冰冷气息,裹住全身,将他从死亡边缘拖了回来。

他再次回到幽暗的牢房之中,身上已没捆仙索,经历了三重天雷之刑,身上魔力尽被驱散,已与凡人无异,哪里还需要捆仙索来缚住他。

他一声叹息,坐回到木床之上。木床吱吱作响,不知是欢迎他的回来,还是厌恶他的存在。

吱吱,他闻此声响,思绪翻转,芝芝,也不知那只有灵性的白鼠现在何处。又是一声叹息,自幽暗中生出。

忽然胸口一阵绞痛,他用手抚胸,感觉到手掌一湿,置于眼前,见着满手鲜血,还有黑焦异物混于其中,似是胸口的被烤焦的肌肉脱落了下来,没想到天雷之刑如此残酷,要不是自己曾有魔力护体,怕是已经灰飞烟灭了。那座祭坛之上,究竟枉死了多少冤魂?

他又骤然想到了天雷之怒,那道奇异的蓝光,竟让他再次见到了自己心心念的家人,虽说那是虚无之中,但旧念成疾,能够见到朝思暮想的家人,再遭受一次那刑法又何妨。但以自己现在的这副身躯,怕是再经受一次就会死去了吧。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在家人面前魂飞魄散,也算是圆满了。

他苦笑一声,叹了第三声。

双手无力垂下,身体一阵疲软,他向后倒去,脊背却触到一软物,吓得他几乎跳起来,转身定睛一看,竟发现那只通灵白鼠正在床上。

“芝芝。”他惊喜地捧起白鼠,置于眼前,无不兴奋地打量着掌心那可爱、圆润的白鼠,他乡遇故知的温暖油然而生。

“你去哪里了?”他问道。

白鼠似乎亦盯着他打量,有些不敢置信,眼前这个满脸焦黄,头发枯燥的男子,竟是前一日的白发俊才。

它嘴巴一动,“吱吱”叫唤。

“哦,原来你去玩了啊。”梅恒子自言自语道。

“你知道吗,今天天尚那个混蛋带我去了一个地方,我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呢,未曾想,他竟将我绑在半空,以三雷劈我!第一道是黄色惊雷,烧灼滚烫;第二道是白色惊雷,蚀骨疼痛;第三道是蓝色惊雷…”正说着,他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下垂的睫毛遮挡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

白鼠似看穿了他的悲伤,轻轻低下圆滚的头,伸出小巧的舌头,轻轻舔舐他的掌心,一圈一圈,很是温柔。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白鼠绒毛,而白鼠,乖巧地俯下身子,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

“芝芝,我也许,就快死了,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也一点不留恋这世间,自家人走后,这世间早已没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了。若是明日再受天雷之刑,在死之前能够见着家人一面,那再好不过了…”他轻轻抬起手,烧焦的脸庞蹭着白鼠的绒毛,将那洁白的身体染得通红。

一人一鼠,在这幽暗之中,相顾无言,不久,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不出所料,又有天兵进此牢房,将梅恒子架了出去。

魔力尽失,生无可恋,他任由天兵架起,闭上眼,脸上竟有一丝解脱的满足感。

家人俱丧,留我一人在这世上苟活,早已没了意义,不如早早做个了断,去与家人做伴。

待到他被放下,睁开眼,却怔了一怔,他并未被架至祭坛,依旧在一间牢房之内,桌上摆了一盏油灯,灯中无芯,仅靠油面散发金光,墙上尽是刑具。

“这…”未等他反应,便被紧紧捆住,置于一刑椅之上,双脚被缚,两臂张开,成十字型。

天尚在昏暗的角落,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你以为我会将你带至天雷祭坛,送你解脱是吗?哼。”

闻此言,梅恒子心头一惊,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依旧是冷冷的表情。

难道是那白鼠?

在他恍惚间,刑兵已拿起一根竹签大小的银针,将其钉入他的指甲之中。

“啊。”他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只觉右手手指一阵剧痛,仿佛骨与肉撕裂开来的痛楚,却挠不得揉不得抚不得,只可紧绷双手,试图减少那痛楚,但毫无用处。

天尚端坐于他面前,轻蔑一笑:“怎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生无可恋了吗?区区一根银针,就这般挣扎了?”

说罢,向刑兵点头示意,便又有一根银针深深钉入他指甲之中,又是一声尖锐的叫喊刺破空气。

“生无可恋,生无可恋,哈哈…”天尚看着梅恒子痛苦挣扎的样子,仰头大笑几声,忽然收起笑,在昏暗中狰狞起面孔,恶狠狠地说道:“快说,那人和嚼天棍到底在何处。”

又是那人,又是嚼天棍,这几天重复环绕在耳边,梅恒子早已厌烦,他抬起头,淋漓大汗划过他锐利的眼睛,竟没有一丝恐惧。

“说你个头!”

天尚嘴角一阵抽搐,起身夺过银针,亲手将它一根根钉入梅恒子的指甲之中,三寸长的银针尽数钉入指甲之中,却不见梅恒子竭力的嘶喊,恼怒万分,抬起手,狠狠一掌打在他的脸上,梅恒子与刑椅一同向后飞去,撞在墙上,刑椅四分五裂,梅恒子呕出一口鲜血,瘫在地上昏死过去。

“带回牢房!”天尚拂袖一挥,转身离去,嘴里忿忿碎碎念叨,“没想到我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泄恨,真是颜面尽失!”

梅恒子醒来时,已经回到牢房之中,他趴在草条上,钉入指甲的银针仍在,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残躯。

喘了几口气,他的手刚触到地面,一股锥心的疼痛从十指传来,不由得“啊”了一声,只好架空双手,艰难起身,坐回到床上,倚墙而息。

想起亡故的家人,心里一阵悲伤,家仇得报,确实应该去另一个世界去他们团聚了吧。本以为今日会再去祭坛,与他们见最后一面,没想到…他苦笑一声,想到散发着寒气的铁柱,转过头去,看着那黑色出神。

天尚老头已经知道我的想法,自然是不会再带我去祭坛了,也无法见家人最后一面,不如就此了断吧。他直起身子,顾不得十指疼痛,蹒跚走去,却见芝芝拦在他眼前,竟直起了肥胖的身躯,前两肢左右张开,做拦路状,小脑袋左右摇晃着,似乎是反对他这么做。

再次见到芝芝,只觉得那雪白的皮毛之下是肮脏不堪的灵魂。他一脚将它踢开,嘴里骂道:“滚开,天尚老头的走狗!”

摇晃着走到牢门前,看着黑铁散发的寒气,他嘴边却浮起了一抹笑容,爹、娘、阿琳阿慧,我来了。

闭眼,欢笑,向着黑铁倒去。

还未触到黑铁,身体却猛地一颤,向后飞去,撞在墙上,胸口一闷,又呕出几口鲜血。

他强忍住疼痛,右手撑地,艰难翻了个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为什么连死都这么难?

心有不甘,屏息起身,凝视那黑铁,再度向前走去,以身试之,未触及黑铁,忽然身体一阵颤抖,无形之中有股强大的力量,将他震开,随着身体猛烈一颤,又向后飞去,脊背撞及墙面,似有吸力,将他身上的冲击吸去,触墙而落,又呕出鲜血。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柔弱的天籁,似寒冬暖日,似沙漠绿洲,似深渊曙光,从近处传来,梅恒子从不曾听到过如此动听的声音,他眯眼凝视,竟发现那白鼠发出耀眼光芒,缓缓有一人形自其体内而出,由小及大,最后见一女子,站其眼前。

“不要啊。”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