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语，跟着他走进店里，塑料布是蓝色的，灯光很昏暗，抬头隔着塑料布就能看到满天星空，朦朦胧胧。风吹着塑料，带着哗哗的声音。夜里，所有的东西都那么顺从，星光顺从地闪烁，风也逃不开它的掌控，只有，路旁的路灯，满城的霓虹，在消耗着光亮，华丽地照亮着这座城市。

而在这座城市的夜色里。总还是有人锦衣夜行，为了这颓唐的霓虹，颠沛流离的生活着，我想，人们需要这些人造的假昧，他们需要在夜里将灵魂的缺口释放出来，在这座城市的夜色里，是生活馈赠我们放纵的礼物。我们在沉溺的灯红酒绿中，享受着另一个自己带来刹那的欢喜。

我默默地看着子乔径直地在我面前的玻璃杯倒满了啤酒，白色气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杯子，顺着杯子流了下来，堆积在油腻陈旧的桌子上面，像自杀一样。我说，子乔，我不会喝酒。

他笑，左手拿着杯子，撑在桌子上，说，南生，谁天生都会这些东西？烟不会，可你烦躁的时候，你需要它的尼古丁缓解你的内心的不安，酒不会喝，当你忧愁无从倾诉的时候，你就知道，它的性子跟你一样，懦弱，逃避，需要靠自我麻醉来封闭自我卑微的痕迹。爱情？他浅缀一杯，他的杯子碰了一下我桌子上的杯子，语气捎带无奈和嘲讽，爱情就是，彼此在适当的年纪中，幻觉产生的诱惑，让我们彼此纠缠。

我喝了一小口，不像白酒，舌尖上是苦涩的，皱着眉对他笑着，手背擦去嘴角的液体，他笑着再为我蓄满，我看着马路对面有一群唱歌的组合，他们把架子鼓，电子琴，还有吉他的音律搭配的莽撞而清澈，曲调是英文摇滚，我看着那些少年，穿着黑色，或者是绿色的t恤衫，破了洞的牛仔裤和旧的球鞋。头发很短，很干净，没有染头发，路灯下，他们温和，带着简简单单的快乐。

我听着他们的歌，不知道如果他在这里，会不会，带我去那些少年那里，唱一首歌给我听？我突然觉得可笑，现在的他，想到那个女孩子，喝了一口啤酒，眼泪不经意地流了出来，没有声音，落在了酒里，像是遗弃，沉默地交融在酒水里，我忍不住抽噎，咳嗦。

子乔点了一根烟，他把我的头抱过来，抚摸我的头发，他说，南生，没什么，没什么。我盯着他的酒杯，眼泪和他的烟，他把烟灰弹到了啤酒里，烟灰慢慢无望地沉溺在杯底，我起身，将那杯啤酒灌了下去，仿佛我是那些烟灰，明明很轻，却又无可奈何在啤酒里飘落沉到杯底。

我大口大口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啤酒，子乔没有阻止我，事实上，我又能喝多少？后来，子乔对我说，南生，你很懦弱，可又那么理智，你知道啤酒可以喝到什么程度，让自己看上很颓废，但自己意识又很清楚。自己可以理智地懦弱制造着幻觉，不被伤害。

终于，我在喝到第三瓶的时候，我已经头脑很重，再也喝不动了，脸很烫，胳膊很软，我看着漫天星空，有流星划过，一瞬间，只有一瞬间，时间就在我面前告诉我，多么沉重的枷锁，都会随着他的巨轮消逝，你无能为力，你不能控制。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不管子乔，走出店棚，林立的楼房灯火辉煌，在这个城市里堕落地散发出寂寞的气息，路灯下的少年们还在唱歌，背后的铁栏上爬满蔷薇，跟那些少年一样，干净，一朵朵的白色，带着香。子乔拉着我，走过去，我眯眼着，听他们唱歌。

是黄耀明的玻璃之情，我听着那个主唱的声音，妖娆的嗓音穿透华丽的悲伤，不信眼泪能令失落的你爱下去，难收的覆水将感情漫漫荡开去，如果你太累及时地道别没有罪。

我静静地听着主唱唱着，在夜色里，我放肆地沉默，在这首歌里，混合着酒精，闭起眼睛，背起爱的，是十字架的我，我渴望爱情，那么渴望，纵使背负着懦弱，纵使它是一场冰冷的幻觉。它支撑着我自卑的爱情，我愿意所有的惊动都掩盖在我的隐忍之下，来保全我低眉顺眼的爱情，一厢情愿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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