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这样过去，假期不再继续。秋风吹来时，位末非不得已又回到了学校。

抽烟是最坏的毛病，生活老师逮不住他们，就去厕所里抓，一抓一大把。小猴王们，让你们翻了天，学校还办不办了？这是公立学校，结果只有你们被开除！压在五指山，五百年喝风！指头抽得黄黄的，上课提问满嘴死烟味，老早就是被关注的对象了！这一次从轻处罚，只罚毛票，每人五大毛，回家赶紧向奶奶要去！五个人，够我抽一星期了！老师！老师！能不能再轻一些，我奶奶每天摸毛鱼牌，要输一大堆杏核，折合毛票十毛六，没钱！屁孩儿！没钱就罚站，在教室外立一堂课！好的老师，我愿意罚站，谢谢你！真的感谢您！因为通过接受罚站，我可以有反省的时间，反省自己抽烟的过错，并下决心以后绝不再抽。其实说起来话长，我的烟龄已经有十年了，三岁刚学会说话的时候，我姥爷就给我烟袋锅让我抽着玩，慢慢就上瘾了，后来就拉一溜白纸卷起烟叶抽，卷一尺长的烟卷，握在手里凑到嘴里，“叭嗒叭嗒”地抽，烟瘾越来越大，父亲叫我“老烟枪”。上小学了，我决定戒烟，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想吃饭，只想抽烟，我恨啊！恨自己软弱，战胜不了烟草，同时感到问题的严重性，烟草是魔啊！老师您对我狠狠地罚站吧！最低两节课，时间越长越好，这样有助于戒烟。小屁孩，看不出啊？历史悠久哇！来历不凡哇！比你老师资历深得深哇！反省能力很强哇！佩服佩服！但是，你也不要太骄傲了，给你指出一点：毅力太差！以后要加强锻炼，最好不要买戒烟棒，那只能消磨人的意志力，老师我抽过一支戒烟棒，比抽烟还要神仙，骗人的！是是是，老师明示，学生谨记！去吧，我不敢罚你了，不配罚你，想罚你自己罚自己吧！

“哇塞！——”

别高兴得太早，初中快毕业了，等着你的是中考。

“啊？”初中已经念完了？好哇！总算解脱了！伙伴们，走，这一次咱们往远走，坐上车，最少要走一百里！早晨背上书包，喝碗稀粥，妈妈问：“这就走呀？还不到上学的时候。”你不懂的，今天要考试，老师让提前半小时到校。那你快去，临阵磨枪也管用，半个小时，可以背几十个单词。走出家门，猪猪啃他的裤腿，妈妈还没喂；走出院门，石头绊他的腿，父亲太忙，乱石一堆；走在村道上，大早晨的两只狗就开始打架，村里太不讲文明；走到村口，鸡还在叫，打鸣都误了时辰，节奏太慢！上了大路，书包往路沟里一丢，呼了一声口令，伙伴们一个个从草丛里探出头来，凑到一起，小声大笑：“第一次出走，一定要成功！”先分头走开，怕早起来割羊草的人发现，都顺着大路的方向向北走，有客车过来也不坐，在二里地外的老杨树下集合，一同上车。好哩！

“咕咕！咕咕！”咕咕鸟的叫声穿过地皮擦着草丛飞。车来了，五个人一起涌上大路，排成一行，把路截断，车停下，司机开了门正要骂，小东西们已从他胳膊下钻了进去。

“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立场坚定斗志强！”这首歌最熟悉了，一高兴就脱口而出。五讲四美三热爱，哪“五讲”？讲文明，讲礼貌，讲道德，……记不全了；哪“四美”？心灵美，语言美，环境美，……也没记全；对了，好像有个“行为美”。多好的教育呀，全糟蹋了！我们今天向你拜拜，也有些不舍，其实您早向我们拜拜了……流浪，流浪，去流浪！《大篷车》的主题歌怎么唱？去了城里，一定要先买一个录音机，买些磁带，听好多好多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这趟车怎么走得这么快，不能慢点吗？到站了就得下车，多让人沮丧！我们不想下车，要一直走……不管走到哪里都行，到哪里都一样，不到哪里更好，一直在车上坐着，一直走……那要多少路费呀？谁能掏得起。这次路费还是介子出的呢，都给每个人记上了，以后挣了钱要还上的。唉呀！真对不起介子，刚刚接了班，每月工资才……嘘！别说话，让人家听到了，露了风声，介子要让公安局抓去的！谁身上装着瓜子，掏出来吃。我有，早晨上学时我妈给我装了一大兜，给——给——给——吃瓜子！“喳喳喳喳喳喳”，瓜子皮吐了一车厢，售票员也不管，只顾跟司机聊——客车开进了城里，左拐右拐，拐进一个停满车辆的大院。

“到站。下车了——”

位末非眼望着蓝天的顶棚，太阳照得正暖，还有轻风吹过，早已经离开了乡村，但这风仍然很柔，吹在脸上，湿湿的，但脸面可能已不再光洁，胡子硬硬的，像麦芒，可以扎破手指头。“我在这间房子里停留得太久了，”他想，望望窗外，已是半下午的时光。“窗里窗外是一个世界吧？你若停留，就在窗里；你若行走，便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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