赧王之时,连东周、西周这两个兄弟诸侯国也过不到一起去了,闹起了分家。此后,东周与西周,分而治之,两家“周公”秉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的理念,各自为政,互不往来,有时还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得头破血流。
寄人篱下的赧王,处处受白眼,只好离开了别墅——成周,费了老大的劲,才获准迁回祖庙、九鼎之所在——洛邑居住生活。
也许,赧王对周王朝的前途命运,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他想要“叶落归根”,好歹也要在祖先留下的老宅子里混完这一辈子。
有了这种混吃等死想法的赧王,无论从能力、实力哪方面看,都不是一块搞政治的材料。此时,在周王室的势力范围内说话顶事的,是东周、西周的二位“周公”
不过,二位“周公”的权势,比起同为“周公”的周公旦,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年的周公旦,响当当的天子之叔,名义上的辅政大臣,实际上的权力巅峰,说一不二,一言九鼎,唯一敢与他对着干的武庚、管叔、蔡叔一伙,也被他打得落流水,掉脑袋的掉脑袋,坐牢的坐牢,天下无人敢违抗他的旨意。
而现在东周、西周这两位“周公”,也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耍耍威风,搞搞窝里斗,但只要两脚一跨出门槛,身价立马噌噌往下掉,见了秦、楚这类狠角色,只有点头哈腰,溜须拍马的份,就算被人家略施小计耍得团团转,事后知道了也不敢声张,只能打落了牙住吐里咽。
一件事就充分说明了这一问题。
此时小国东周的国君是武公,他正为一事而烦恼,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这件事就是困扰所有古代领导的最大问题——接班人问题。
武公嫡长子“共”是个投胎小能手,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但很可惜,太子共最终还是没能成为人生赢家——他年纪轻轻就死了。
太子共一死,问题就来了:武公只有太子共这一个嫡子,现在这棵独苗死了,只能在剩下的五个庶子里挑选接班人,而从周王朝继承法的规定上来说,这五位庶子都有竞争太子之位的资格。
武公左看右看,这个儿子挺不错,那个儿子也不赖,五个儿子都顶呱呱。正因为如此,到底选哪一个好,他一直都没有拿定主意。
这世界上永远不乏替别人操心的“好心人”,这其中就有替武公操心接班人问题的一帮“好心人”——楚国君臣。
当然,楚国君臣操心这个问题可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他们有着十分明确的目的:通过插手西周继承人问题,扶植亲楚势力上位,为楚国争取最大的政治利益。
他们要扶植的亲楚势力,就是武公五位庶子之一的:公子咎。
为此,楚王准备派人出使西周,搞定这件事。
为稳妥起见,楚王召见司马翦、左成等心腹大臣,商量如何使武公心甘情愿、服服帖帖地把公子咎立为太子。
为这件事,司马翦已经在家思考了很多天,所以在面见楚王的时候,他立即报告了他的方案:大王,臣以为当太子不仅要有能力、有水平,还得有实力。现在武公的五位儿子能力水平相当,短期内不会有太大改变,要想让武公理智与情感的天平发生倾斜,必须在“实力”这方面做文章。
我的意见是,以楚国名义,赞助公子咎一块土地,这样,公子咎的实力就远远大于其它四位竞争者,同时,微臣再向武公说以利害,武公一定会把公子咎立为太子!
楚王听了司马翦的意见,觉得挺不错的:以一块土地进行风险投资,也许会收获整个东周,嗯!这生意有赚头!
正当楚王准备宣布原则上同意司马翦方案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左成,马上跳出来表示反对:司马大人!理是这个理,但话可不能这么说呀!
你想想看,你这种“以地重人”的搞法,属于赤祼祼地逼宫,相当于威胁武公说“公子咎是我小弟,立不立太子你看着办”。
武公这家伙,实力不行,却偏偏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万一他感到被你威胁,火气一上来,脑袋一发晕,断然拒绝了立公子咎为太子的请求,那这件事就办砸了!不但你司马大人要在历史上留下头脑简单、态度粗暴的骂名,还会连带损害楚、周关系。这个责任恐怕你担当不起呀!
左成的一席话,说得司马翦冷汗直流,听得楚王频频点头。
司马翦小心翼翼地问:左大人有何高见?
左成胸有成竹地说:依我看,不如见机行事。
你见到武公之后,极尽阿谀拍马之能事,先把他哄得舒舒服服,然后找机会委婉地提出:周公啊!您想立哪位公子为太子,请悄悄地告诉在下,在下一定要在楚王面前,凭三寸不烂之舌,为太子争一块肥沃的土地回来!
武公这家伙人穷志短,一定会贪图小利。他早知这五个儿子中,只有公子咎与我国关系密切,为了讨好我国,搞到这块土地,他不立公子咎为太子都不可能!
如此一来,司马大人不仅给武公留下了好印象,还百分之百能完成大王交办的任务。同样的一块地,不同的投资方法,前一种风险极大,后一种基本无风险,万无一失,何乐不为?
司马翦听后,恍然大悟,连连称赞:左大人水平高!实在是高!
一旁的楚王听后哈哈大笑,马上命令司马翦择日启程,完成使命。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左成谋划的那样,爱面子,贪便宜的武公,在司马翦的马屁攻势下,果然将亲楚派——公子咎立为太子。
不过,一块地所能维系的关系,比一张纸所能维系的婚姻强不了多少,几年之后,这层关系就蒙上了阴影。
赧王八年,秦国兴兵攻打韩国城池——宜阳,正打得酣畅淋漓之时,楚国横插了一杠子:为了与秦国争雄,楚怀王派了一名大将“景翠”率兵前来为韩国助拳。
景翠是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家伙,老板楚王命他帮韩国抵御秦国,但他行动上却是另搞一套,这套搞法,按现在的说法是:吃了原告吃被告。
当秦军猛攻宜阳,韩军亟需援助之时,景翠却按兵不动。而当秦军打败韩军,攻陷宜阳之后,景翠则立即大举进兵,矛头直指秦军。
此时秦军虽胜,但已元气大伤,根本无力招架兵锋正劲的楚军。秦军打不敢打,退不能退,只能被楚军逼上谈判桌,而此时的秦军基本没有谈判筹码,谈判结果可想而知,只能是钱买平安。最终秦国忍痛割让城池“煮枣”给楚国。
韩国方面,虽然丢了宜阳,也不敢不谢景翠出兵相救之恩,最后只得献出了大量财宝,把景翠这个阎王爷请回楚国了事。
景翠一箭双雕,以最小的损失,换来城池一座,财宝无数,他高兴地班师回朝,向楚怀王复命。
虽然景翠没有圆满完成领导交办的“抗秦援韩”的战略任务,但却捞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按常理来说,任谁都会认为楚国是这次战争的最大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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