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一个镇的小朋友都爱约到一堆玩，白芳芳有时候也在。工程暂时停工的时候，我们几个会趴在冒起的土包包上像寻宝一样刨泥巴，故意挖出一些碎骨头。

年纪小也不知道害怕，挖到还算完整的人骨的时候还会兴奋的举在手里大喊大叫，有时候是短短的手指头，有时候是腿骨，胯骨，肋骨什么的。

但都缺失很严重，零零碎碎的，一块一块。

最罕见的是骷髅头，不知怎的，其他碎骨头一大堆，这个就是没人挖到过。

就连找到一根腿骨，都能让小朋友羡慕，包括我也一样。

有一天我故意找了个稍微偏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挖，避开了大队伍。

不知道瘾咋那么大，两只手刨累了用树皮接着刨。

刨了有一会儿，突然挖到硬硬的地方，我赶紧扔掉树皮，双手把露出灰白色的东西挖出来，还吹了吹上头的剩土。

被我捧在手心的东西，看得我两只眼睛都直了。

那个暑假过了有十多天时间，这是我第一次挖到东西，还是这么完整的骷髅头，除了后脑勺一块没有了之外，脸的部分非常完整。该有的地方都有，一块没缺。

我捧着骷髅头，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一种很古怪的兴奋，像肺里吸进了鸦片，虽然那时候我也不知道鸦片什么味儿。

总之我把手指在头骨上来回反复的摸，还伸到眼睛那两个窟窿里规律的进进出出的。

当时很多细节我都想不起来了，但那一刻手指抽擦动作引起心底的那种怪异的兴奋和渴望，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我隐约记得玩了好久，还把头骨翻了过来，把缺了后脑勺的头盖骨面朝自己，捧着骷髅头就往脸上放。

我当时就想试试看能不能像面具一样带脸上。那是个大人的骷髅头，肯定要比我脸大很多，等我盖脸上后，试着松了松手，骷髅头却诡异的直接扣我脸上没掉下来。

怎么说呢，就像是从一开始就生在我脸上的一样。

我伸直腿站了起来，骷髅头还是没掉，等我转身非常兴奋的冲着小伙伴们炫耀时，他们纷纷投递过来的惊恐的眼神像撞鬼了一样，没几分钟全跑没影了。

后来我好像晕倒了，一连好几天高烧不退，我妈说前几天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行，最后我爸连夜把住在山那头的姥姥请出来，才总算用了些法子取掉我脸上的骷髅头。

我见过最开始取下来的骷髅头，上面长满了绿毛，青油油的，像青苔又像不是。

那骷髅头便一直放在我家别房的祖宗牌位边上供了起来。

之后我妈每天晚上十二点和早上六点，无论我睡没睡，都要拖着我对那骷髅头拜一拜，叫我点三支香插在骷髅头面前的香炉里，守着三支香烧完了才能离开。

我才醒那几天，浑身瘫软无力，我妈葱白的手从红袄子里伸出来，箍在我后劲，带着力气把我按下又拉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要拜骷髅头。弯腰又起的瞬间，视线斜向我妈。

我个头小，顺着嫣红布料，只能看到她精巧浑圆的下巴，和把袄子撑得鼓鼓囊囊的丰硕。

骷髅头上的绿毛渐渐快要全部消失，我想，或许这骷髅头上的绿毛，跟很多事情有关。

等我说完这一段，电话那头的方唐沉默数秒后问我，没了？那除了你之外村子发生的其他古怪事呢？

我说啊，那没有了。

方唐迅速的挂了电话。

其实有的。

我还记得就在我挖出骷髅头的那年，我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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