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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只见他见那黄筒打开,取出一张薄薄的黄帛来,淡淡巡视四周诸人,道:“圣旨到,接旨。”楼间众人第二番跪下。易风眼尖,早已自那黄帛背面瞧见那大红的玺印,只是两头没有盘龙绣,确是密旨模样,胸中一凉,道这最后的念头也是告空了。

姬小野小心翼翼地将圣旨在自己掌上摊开,念道:“上诰:今查边城一带,走盐之事日见猖厥,传某王亦牵涉其间,为事慎重,特命……”易风等人越听越觉寒气袭身,却忽地没听见下文,抬头望去,却见这位按察院的大堂官,手握上谕,脸上却露出古怪的神情,似在那张纸上见着了什么很荒唐的事情。

***

世新十一年冬。

京师皇宫。

刘名看着端坐在金銮黄椅上那少年,见他眉目清秀,却有一股愁意挥洒不去,倒似天下三千烦恼尽在一人面上了。方才殿上朝会散后,他便是这般模样呆呆地坐在龙椅上,一面出神,一面却嘴角不时抽动一下,似是在恶狠狠地诅骂着谁。

“皇上,还请三思。”

少年天子忽地醒过神来,轻轻拍了拍椅把,自嘲地笑了笑,鼻尖挤出个极好看的小漪纹来。“想了想,还是算了。你说的对,和那些老朽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嘴里轻轻哼着:“待某日收拾庭院,尽去这稗草乱花……”

刘名听着皇上还有兴致哼哼小曲,却是心中一宽,小心问道:“那彭御韬?”

“此人乃大大的忠臣,杀是万万杀不得的。可要放了他,又会惹着麻烦。天天被那几个老头在底下喧哄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皇帝提起朱笔,对着御案上的黄纸愣了愣神,喃喃道:“照先皇规矩办就是了。”

刘名无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忖道圣上身处深宫,临太后之威,朝上又被那干老臣处处掣肘,若换作一般少年,只怕早已火冒三丈。可偏偏他能忍住少年心性,沉得住性子。想到此节,眼中不由露出一丝赞赏之意。

皇帝此时也将将搁笔,一抬头便见着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不由微微笑了一下,心中难免有几丝得意,面上却也不显露出来,淡淡道:“就这么办吧,你去刑部交待一下,明日就不用提上殿来了,省得彭御韬又要冲着那些王公们一顿臭骂,听着也污耳。”

刘名见两人眼光对上,心道这可是有些不敬,连忙低下头去,沉声应是。忽地想到一桩事,琢磨了一下,还是问道:“前些日子,户部拖欠望江郡黑旗钱粮,郡王府已经告到慈寿宫去了。皇上要不要过问一下。”

“圣太后自然会处理好她的家事。”皇帝的语气中不禁然带了些揶揄,将手一摆,道:“藩郡之事,又岂能容我插手?”想了想,又觉着这话似乎有些弱了身为天子者的气度,转而言道:“朕那位亲戚在西边不是活泛的很吗?也轮不着我们操心。……用平常人家的辈份讲,望江那位郡王,朕倒应该叫他什么?”

“皇上乃**至尊,座前无长。”刘名接着言道:“只是皇上一向教诲臣要近望江,远东都,是以臣才留心了些。看样子皇上心中定有成策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藩郡不可乱,望江犹可期啊。”刘名应道:“望江郡王若能与东都劳亲王互为掣肘,自然皇上就放心些了。只是这些年望江王爷似乎做的有些过,最近有些风传,听闻望江郡正在向西山国走盐,皇上您看要不要下道旨意,点他一下?”

皇帝听见他语气中有些探询的意思,不由怪怪一笑,道:“西山与吾朝议和已久,盐铁贸易也早就不禁了。既然他河卫东都都能卖盐,望江为何卖不得?太后只顾着自家兄弟发财,难道朕就不能照顾一下她老人家的大侄子?这也是朕的一点孝心嘛……”刘名听见皇上如此口气,哪敢插嘴。

皇帝面色忽地一冷道:“我倒要看看那位劳亲王连自己儿子都奈何不得,又有何面目在太后面前说三道四。”又觉着似乎有些失态,转而一笑道:“太后宫里昨夜的事,你今天就知道了,倒是消息灵通的很。”

刘名伏首道:“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

皇帝笑了笑,也不言语,十六七岁年纪,笑容中竟带着世故老人的一丝沧桑。刘名偷偷瞧着,竟平空生了些怜悯之意。见左右无事,便欲告退出去。

正待静静退出御书房门,却听着那少年天子淡淡地声音传了过来。“你现在要常到宫里办事,没个名头终究是不便,朕已经给内务省说了,从明天起,你就先兼着内务丞的职位吧。至于按察院的堂官一职,仍是主职,平日里公务可不能耽搁了。”

内务省常在皇上左右,乃是最最紧要的地方,行使宫中政务,长官为内务卿,省丞虽然只是第三等的官员,比左右二铺还要低上一级,却也是四品了。刘名现今已是五品的按察院堂官,此时又得了内务丞的职务,按察院实权在手除外,更有了随意进出宫门的特权,叠权重职,颇不合规矩,如此看来倒是皇帝纲外施恩。

刘名闻得此言,卟通一声跪到地上,颤声道:“谢明主龙恩。”

皇帝看着他跪在地上谢恩,心道这个答对倒是有趣,硬生生在自己名前加了个明字,虽不合体统,却似乎有所指吧?他心想着自己六岁即位,在奶奶的怀里度过了宫中漫长岁月,现在终于长大成人,再不是那个看着殿堂中黑压压一遍大臣的白胡子迎风而扬会笑出声来的小孩子,也不再是那个一脸怨气地听着圣太后很温柔地教诲,而死不肯出声的莽撞少年了。

“一代明主?”他摸了摸下颌那将将长出的嫩须,冷冷想着:“那是不客气的。”

***

宫中地方太大,亭台楼阁,朱檐叠宇,实在是让人有些眼晕,新进红人,按察院刘名大人这数月来时常进宫,对道路却依然是有些糊涂。至少在那些太监眼中瞧着就是这样的,不然又何必每次都要奉事处太监得禄送着出去?

刘名随着得禄身后向宫外行去,这条道路有些迂回,行至一处假山旁,将将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林子挡住了一大段。

“恭喜刘大人,贺喜刘大人。”此时的得禄面上忽然现出谄媚之意,全不似方才在众人面前那冷冰冰的模样。

刘名呵呵轻声一笑道:“您太客气了。”说着自袖间取出样物事,递了过去。

得禄倒不客气,嘿嘿笑了两声接了下来,忽地低声道:“大人既然已经是内务丞官了,那日答应在下的事?”

刘名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两眼,却也不说话。眼神那难以琢磨的一丝笑意,倒叫得禄有些发毛,只得强笑道:“小的可不敢邀功,只是在奉事处呆地久了,离皇上太远,一颗侍上的心倒有些不安稳。敬事房一向归内务省管着,这还不就是您的一句话吗?”

刘名却不理会他,却忽地加快了步幅向前走去。得禄有些跟不上,心中一气干脆停在原地,却闻得他从前方送了句话过来:“稍安勿燥。”得禄心中一喜,两脚像耍猴般地轻轻一踏,嘴角大咧,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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