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没来跟我说一声。”符坚道。
“怕狗急跳墙。”龙王依然面容清冷。
“老爷子,我们这不就把三哥送回来了吗?我们要真有心对他不利,何必尽心尽力地找人医他呢。”陈义天笑道。
符坚张口刚要说什么,符天佑软软道:“爸,是他们救的我。璐璐呢,你和璐璐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让人送你回房休息。这些天没睡好吧。想吃什么,你说,我让李婶给你做。”面对符天佑,符坚一下就软了声音,完全的慈父样子。
“不想吃东西,让他们送我回去睡觉吧。”符天佑撇过脑袋,落寞道。他知道,父亲不想要他知道一些事情。
“拿程璐的命来换你们之前和我玩的小把戏。”符坚看着陈义天淡淡道。
“老爷子,你也知道,这两天我的鑫盛银行出了点事,我现在缺钱,我要天字码头。”陈义天痞痞笑道。
“你是在要挟我?难道你认为我手底下的人就不能做吗?”符坚恨道。
“没有,谁敢啊!这不是遇到困难,就想到了老爷子嘛。”
符坚看着陈义天,看了很久,似乎要把他看透。陈义天就那么坦然地,淡淡笑着,回望着他。
“好!成交!”最后符坚说道,几乎是咬牙切齿。
天字码头仓库的过渡文书准备好后,被摊放在了茶几上。
“龙王,你签名。”陈义天道。
“不要,天义盟的事忙不过来了。”龙王头都不抬就拒绝了,拿个小锉刀认认真真地挫指甲。
陈义天被拒绝得一点儿面都没有,讪讪地摸摸鼻子,对陆达慧笑道:“你来签?”
陆达慧知道他不自己签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现在见龙王又拒绝,便也不好驳他的面儿,瞪了他一眼,在过渡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整个过程中,符坚一直都闭着眼睛,不停地哼哼,直到陆达慧把名签好了,才睁开眼道:“璐璐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留个全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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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7月8日。
凌晨,天刚蒙蒙亮,刑场上已经围满了又胆怯又想看行刑的市民。胡先勇和刘畅被荷枪实弹的警察押了上来,他们就要被执行死刑了,罪名是倒卖大烟和抢劫。
码头,一船大烟正在靠岸,小工们搭好舢板,把货从船上卸下来,扛上推车,最后送进仓库。
隐忍以窥探虚实的还继续在他们的位子上长命百岁;而觊觎乱子企图做大的都在接下来的两三天里相继遭遇了意外。
刑场上的那一串枪声,也把陆达生从梦中惊醒,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在自己挑起的这场游戏中沦为了一个傻子。
“耀如,找人去符宅打探一下情况。”陆达生给耀如打电话。
“哥,不用了。符天佑已经回去了。有个企图趁符家出乱子上位的,现在出一千大洋买程璐的人头,以为拿程璐的命换自己的命。很多亡命之徒已经蠢蠢欲动了。”耀如以平静的陈述语气,讲述了从早上五点半枪响到现在十点,江湖上的暗潮云涌。
“有程璐的消息了吗?”陆达生问道。
陈宅,陆达慧趴在床上,也在问同一个问题。
“当然有,要不然我怎么敢接符老头的这个活。快起来,市面上已经出价到一千大洋了。要让人抢了先,只怕符老头会叫你把房契还回去。”陈义天笑道。
“哼,我还不想要那几间破房子。”陆达慧鼻子一哼,又指了指搭在沙发椅上的褂衫,命令道,“衣服给我拿过来,然后,你,滚出去!”
陈义天依言笑着给她拿了衣服,在她脑袋上一揉,笑道:“快点起,我让陈妈做了酒酿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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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璐一直躲在日本人那里。可现在宋新光、胡先勇、刘畅都相继死了,符天佑也回到了符宅,整条链子都断了,她再找不到可以与符坚抗衡的东西。
“程小姐,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今天凌晨,胡君被当局枪杀了。”佐藤俊夫淡淡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程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知道佐藤俊夫收留她这几天,是看在胡先勇的面子上,同时还留有一丝东山再起的意思,可现在胡先勇死了,他便再没有收留她的理由。
“送我去香港。”程璐道。
“好,我安排。”佐藤俊夫道。
深夜,纳凉的人们已经回屋休息了。路上偶有一两辆黄包车停在桥边路头,期待着或许能有点生意。
夜幕中,一辆小汽车往东莞方向开去,佐藤安排程璐坐这辆车离开。
“现在全城都是想要你命的人,我找车送你到东莞,你可以在那里坐车到宝安县。到了宝安,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这个给你,到香港也是要用钱的。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佐藤给了她一根金条还有些银票。程璐知道,事到如今,她已经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佐藤能做到这么多,也算是仁至义尽。
车默默地在夜色中滑行,程璐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为什么她会放弃优越的生活,答应胡先勇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找到答案。
刚出城没多远,忽然一条黑影从车前一闪而过,司机连忙一脚刹车。
“怎么了?”程璐的头撞在车椅背上,一下子回过神,条件反射地把手探进了手包。
司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声枪响,子弹击穿挡风玻璃,正中他的眉心。
枪响的同时,程璐已经拿到了放在手包里的掌心雷,打开车门,滚身翻了下去。程璐以车为掩护,举枪瞄向枪响的方向。即使就着昏黄的车灯,仍然视物不清,她不敢贸然开枪。
这把掌心雷,枪身镶嵌着蓝钻,很漂亮,弹容量三发,有效射程十米,是胡先勇送给她防身用的小玩意。
敌暗我明,程璐知道自己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可以让我知道,今晚我是要死在谁手下吗?”程璐朗声道,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暗色中走出一个人来,看身形是个女人,可惜戴着鬼面具。程璐目测了下两个人间的距离,不到二十米,遂又道:“对方给你多少钱?我加倍。”
假面人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程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掌心雷紧附在了右手掌:“三倍?”
“有意思吗?”假面人,淡淡道,往前又走了两步。
“是你!”程璐惊道,挥起右手,枪声顿响。
程璐张着双眼,倒在了血泊中。十米近距离射击,子弹自额头贯出,嵌进了后面的树上。
“是我。”假面人走到程璐面前,合上了她的双眼。
一声禾雀的叫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清冽。岔路口开来两辆小车,陈义天也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把她送到符宅去。”陈义天冷冷道,“明仔你和他们走。”
李明听得陈义天声音透骨的冷,瞟了一眼他,又看了眼仍旧带着面具望着程璐倒下的地方的陆达慧,也冷着脸指挥着几个人快速地收拾完现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不知道在距离他们六百米的一个低洼地,当陈义天从树林里出来时,一把狙击枪的准星,就一直随着他的头而移动。最后,陈义天走到了陆达慧的身边,帮她把面具揭了下来。准星一颤,悄悄地移到了陆达慧的脸上。空洞的眼睛,泫然欲泣的表情,都让拿枪的人,想起那天上午她的泪。
心里一紧,陆达生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上车。”陈义天冷冷道,搬过陆达慧的身子,送她上了车。
“她死了吗?”陆达慧闭着眼,靠在车椅背上疲惫道,不等陈义天回答,又长舒一口气,道:“终于都结束了......陈义天一切都结束了!我不再和血狼有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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