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这时，傅阳缓不过来，见到戴老爷子，连忙行了礼打了招呼。戴老爷子见他熬得双眼深深地陷下眼窝里去，晓得傅阳为这粉事情，实是付出颇多，一时心里微微有些感动，不晓得该说什么好。然而戴存栋却毫不客气地叫傅阳：“侄女婿，你……你来说说看，咱们戴家这好好粉，你从哪里搞来乱七八糟方子过来糊弄糟践……”

这声说得太响了，一下子惊动了戴家作坊里已经散开劳作所有伙计。一时间，作坊里安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片刻，傅阳声音响了起来：“三叔怕是不太晓得这作坊里内情，这’戴粉’方子当初是上报大内，哪里有糊弄可能，这粉，就是循着正宗’戴粉’方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不少伙计已经高声叫了起来，道：“就是，这么大事情，不知道不要乱说！”

是有不客气，不大认识戴存栋这个人，干脆大声叫道：“你是哪根葱，到我们老爷子和傅少爷面前胡说八道！”

而面前，老洪还好说，老夏也面色不善地道：“戴三爷，这话不能乱说——要是真有什么不该话，传到了有心人口中，到时候你戴三爷也免不了吃挂落，这是何苦来？”

“你——”戴存栋一时被气得噎住了，说不出话来。反而是傅阳，笑嘻嘻地迎上来，道：“三叔，老爷子好不容易过来作坊一趟，您怎么总让他老人家立风口里？”他说着，一手去扶了戴老爷子，一手扯了戴存栋衣袖，往作坊里一处专门用来议事小屋走过去。老夏与老洪两个跟后头。几个人进了屋，还听见外面不少人议论，其中不少都是针对戴存栋。作坊伙计大多没有读过什么书，嘴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文雅吐属。

戴存栋一时听了着恼，要出去与伙计们理论。却被傅阳拦住，傅阳说：“三叔与伙计们较个什么劲儿？”

戴老爷子也对这个堂侄很是不满，手一招，想叫戴存栋坐下来说话，却不曾想胸口一阵滞闷，手伸到半空，竟无力地摔桌面上。老爷子自己一愣，马上胸腔里那种憋闷感受又无影无踪了。他自己掩饰着对戴存栋道：”叫你坐下，便坐下！“

戴存栋哼哼唧唧地坐下来。戴老爷子拿出了刚刚老夏递上那个锦盒，又重打开，对傅阳道：“这粉制得很好啊！香味和’戴粉’一般无二，几可乱真。”

戴存栋听了戴老爷子这番评语，好过了一些，似乎终于有个权威人士来肯定他推断了。

傅阳却不吃这一套，微笑着对戴老爷子说：“爷爷，您可千万不要说岔了，这就是’戴粉’，一款’戴粉’。”

戴老爷子听了，突然心里觉得异样，将那锦盒拿了起来，手中轻轻地掂了一下，脸上变了神色，对傅阳道：“为什么？”他熟悉每一款“戴粉”，尤其是贡粉，几乎每一批出产，戴老爷子都曾手中细细把玩过。因此这一盒，重量稍稍有异，戴老爷子便一下觉出来了。

“是！爷爷您也发现了！”傅阳继续微笑着说。

“你究竟，究竟换了什么配方？”戴老爷子激动了起来。戴存栋旁边看着，晓得不是戴老爷子瞒着自己，将“戴粉”方子私下里传给傅阳，而是傅阳私自改动了戴家传承了好几代近百年方子。

“老爷子，您难道不知道，市面上客户一直对’戴粉’有微词，觉得施面上太厚太重么！那是因为铅粉比例太高了。尤其是这两年，我傅家不用铅粉鸭蛋粉一面世，便是如此。不少戴家老主顾转了来‘馥春’，便这样告诉我他们感受。”傅阳柔声劝道。

戴老爷子一时还是完全无法接受——这可是戴家祖传古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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