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进屋起,他就一直面无表情紧紧盯着我,沉寂许久才咬牙切齿愤愤说道:“看你这一脸的憔悴样,你的好皇上看见了还了得。见我独自赴宴,失望之情毫不掩饰,居然还厚脸皮地追问原因。”
怨恨的目光愈发汹涌,“听到我说你不守妇道挨了我一耳光,他居然不顾体面立刻就赏给我一耳光,我气急难平,直说你磕破脑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恐怕命不久矣,他冲过去拿起佩刀就想砍了我,要不是安郡王冲进来抱住他苦苦相劝,我怕早已是刀下亡魂,这大清朝我是因为打了夫人而被皇上诛杀的第一人。”
突然,他放声大笑,只是笑声中满是凄凉,笑声停止,凄凉转而注满他的眼眶,“夫人,解气吗?有皇上为你出头,你还留在我府里做什么?这将军府太小,容不下你!”
我闭上双眼低下头,只觉背脊起了一阵冰冷的抽搐,渐渐扩展到全身,接着又刺向心房。
我睁开双眼哀怨地看向他,“到底要我怎么做,你们才会满意。皇上的想法岂是我能控制,如若步步相***,我甘愿一死了之,但绝不是因为我做下什么亏心事,而是因为我一介女流无立足之地只能如此成全了大家!”
他冷哼一声,嘲弄道:“一死了之?别说是死,就算你掉根头发他都不会饶我,我才想问问,我该怎么办,你们才满意?”
心酸和无奈把我推进回旋无止的漩涡,不只是我,赫桢也被困于其中,顷刻间我意识到,不止是我满腹怨恨,赫桢也一样,我们此时可不就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吗?
我们俩就这样无声无息坐着久久不语,最后他起身走去,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红色雕漆方形盒子交给我,盒子四面雕着精致、美伦的花卉图案。
我疑惑不解地看向赫桢,他悲伤地回望我,“新婚之夜,皇上差吴良辅送来两件贺礼,一是名为‘喜上眉梢’的羊脂玉佩,另一件便是这个盒子。吴良辅千叮万嘱这是给夫人的,只能夫人自己打开,当时我正在酒兴上,哪里顾得上这些,吴良辅一走我便迫不及待打开瞧瞧。”
“我向来对汉人的诗词歌赋反感,盒子里皇上写的字我能读出,意思却是似懂非懂,可我总该弄清楚是什么意思吧?等我完完全全明白其中含义,气愤填膺之余就是追悔莫及,早知如此,我宁愿做那盲眼瞎心人,你我既有名分,就该糊里糊涂坐实了夫妻,这本就理所应当。怨只怨我违抗圣意私自打开,从此便一头栽进这无底深渊,再无路可逃。”
我抱住盒子,抬头看向站于我跟前的他,他抬起手捋了捋我因为包裹伤口而被压住的一缕头发,“墨兰,你我虽有夫妻的名分,可我们之间远隔千山万水,只得作罢。虽未曾有情,可你还是把府里、田庄管理得井然有序,我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阿布德说得对,有你这样的夫人,是我的福气,别的不说,你对这个家确实是一心一意。我走了,还望你好生照顾浮萍,它日顺利产子我赫桢也算是后继有人,拜托你了!”
说完,他朝门口走去。“赫桢,”我叫住他,放下盒子,走到他身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觉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却从来不曾想过你也一样。既然我已是你的夫人,我保证,再不会见皇上,以后也不会去找公主,真的。”
他转过身眼中滑过动容,但很快又充满无奈,“墨兰,该是怎样便是怎样,日后的事情你我都无能为力。”
言毕他打开房门头也不回扬长而去,看着他的背影,阵阵寒栗汹涌扑面而来,我仿佛觉得他走进了浓浓迷雾中,就这样越走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我回身拿起雕漆盒子,慢慢打开,里头也就一张纸,上好的宣纸,展开看来,原来是皇上亲笔书写的《凤求凰·琴歌》: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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