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骏上方传来主人的一声喝令,黑马立即止住脚步,稳稳当当停在我跟前。长舒一口气,我一边暗呼“老天保佑”,一边站起身看向黑马的主人。他没穿他金灿灿的龙袍,而是一身宝石蓝便服,头戴一顶红绒结便帽,可这丝毫没有掩盖他身上透出的夺目尊贵。
黑骏得到主人的命令后,跑向栗色马,两匹马儿一边吃草一边嘶鸣交谈起来。皇上兴高采烈往地上一坐,兴叹道:“朕等着看你和瑜宁谁先跑到朕跟前,可谁知瑜宁到了半天也不见你的人影,你可倒好,自个儿躲在这儿听风看景,好不惬意,要是瑜宁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气呢?”
我垂首站立,不打自招自己的骑马水平实在是羞于启齿,他爽快的笑声响起,“这下子你可倒霉了,难得瑜宁找到比自己差的,她日后肯定经常找你赛马,以前没少被朕笑话,如今她也可以取笑别人了。”
皇上右手拍拍他右侧的草地,示意我过去坐下,我不敢,站着不动。他板起脸,“总不会等着朕拉你过来吧!”我一听哪儿敢劳他大驾,小碎步移过来故意保持距离坐在一侧,没想到他倒是自觉,自个儿挨近了过来。
“墨兰,没想到瑜宁这么喜欢你,一听说赫桢纳妾,气冲冲跑到宫里哀求朕处罚赫桢,嚷嚷着求朕把赫桢的小妾休了,朕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轻轻抚摸手边的小草,听他问道,“墨兰,赫桢府上的事务真的都是你在处置吗?这次为他操办纳妾的喜宴也是你亲自安排?”
听我恭敬地肯定回答后,他叹了叹气,“要不是安郡王提醒朕,你可要受罚了。”
虽满腹疑惑,但还是赶紧起身,请求皇上恕罪,他语带不快低声喝道:“好好给朕坐着,朕不想看你诚惶诚恐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正月,工部制造库奏言,修葺襄亲王府第需用赤金四百两,为钉片镀金之用。皇上得知震怒,不过是偶尔修葺,怎能如此花费,宫里修乾清宫时,皇上一再叮嘱务必俭朴,所以下令对工部制造库官员从重议罪,同时也严厉责处襄亲王。
襄亲王博穆博果尔是先皇的十一皇子,生母是先皇的贵妃,顺治皇帝继位封为“太妃”,顺治九年,加封“懿靖大贵妃”。顺治十二年,皇上封博穆博果尔“襄亲王”。
襄亲王如此响当当的身份皆不可避免遭到惩处,赫桢虽是宗室子弟,可出生庶室,身份本就不高,享受恩惠的同时也要受到各种规矩的制约。由于他自身骑射功夫见长,所以朝廷给了他职务,特别是后来皇太后的提拔和赐婚,一下子惹来众多宗室子弟的羡慕和嫉妒。
阿布德当初对我的提醒是对的,我只一味考虑自己的感受,忽略了该遵守的规矩,也未曾过多思虑人心的复杂,喜宴后有人觉得赫桢有福气,但有人就跑到宗人府告状,说赫桢仗着太后的恩宠铺张浪费,有违规制。
安郡王身为宗人府宗正当然要受理,报到皇上跟前,正好是瑜宁进宫面见皇上为我打抱不平,所以皇上打算严厉处罚赫桢,于公对宗室子弟有个警示,于私对瑜宁也算有个交待。可安郡王却认为赫桢无错,接受严厉处罚的应该是我,理由就是赫桢府上的大小事务目前是我主持,首当其冲该是我承担责任。
皇上听后顿时犯难,“朕怎么能罚你呢?赫桢在外,家里仅凭你操持,本就辛苦,大方为他纳妾,还要遭到惩处,说不过去。再者,本该为你出气,结果反倒处罚你,瑜宁恐怕更是赖在朕跟前不走了。”
最后皇上与安郡王商议,由安郡王出面私下和赫桢谈谈,日后谨慎行事也就算了。
岳乐他什么意思,居然提醒皇上应该处罚的是我,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怎么这么讨厌我?想到上次去他府上的情景,我就悲从心来,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都说女人善变,可在我看来他岳乐的心更加捉摸不定,更加变幻莫测。
察觉到皇上推了推我,我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目光笑意盎然,随着他的视线环顾一圈我的四周,我惊奇地发现临近我四面的小草居然尸横遍野、惨不忍睹,瞧我做下的好事,居然不知不觉辣手摧草生生摧残了这些个鲜活的小生命,立时我居然学起汤神父的样子,先是比划一个十字,然后双手交叉紧握,虔诚地念道:“主呀,请宽恕我的罪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皇上在一旁早已是哈哈大笑,我哪里还顾得上他,迅速起身逃离案发现场,坐到了皇上的左侧,罪大恶极的我此时连多看它们一眼都觉得于心不安。
我刚才的虔诚行为有那么好笑吗?他至于笑得像朵在风中摇头晃脑的春花吗?“墨兰,朕不准你再去汤玛法那儿,看看你,再去南堂你肯定就变成汤玛法的教徒了。”
微风拂来,仿佛掠走自己方才的思绪万千,悦目的风景似真似梦抚平了内心的躁狂,放眼一览美景的我不禁也舒展笑颜,要不是身边是他,换了任何人我都会立即站起身震耳欲聋地大喊几声。
颇为意外的是他居然对我如何管理田庄的奴才很感兴趣,也不是什么神秘莫测的事情,我倒也毫不避讳和盘托出。
“你一妇人打理将军府也就够你消遣了,怎么连田庄也圈到了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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