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不上吴良辅再跑来,我从容地回道:“皇后是后宫之主,蒙太后不弃,命我教皇后读诗,这是我的荣幸。皇上是皇后的夫君,正所谓夫唱妇随,皇上出题,皇后答题,此乃天作之合,后宫一派和睦景象。”
都说老虎的尾巴摸不得,可我仿佛把火都架到了他尾巴上。
不等他发威,我接着说道:“婉晴小主确是我的族妹,进宫前本就时常来往,亲密无间。小主入宫后再没见过自己的额娘,十分想念,墨兰几年前丧母,深知思念额娘的难受,不由为妹妹感伤,于是便把自己知道的告知了妹妹,但却不肯定这就是皇上想要的答案,这样的题目,什么样的答案都说得过去,皇上把这个机会给了妹妹,那是妹妹的福气。”
深吸一口气,我继续说道:“喝醉酒并非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我并未向任何人提起,再者事后我完全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又如何去说?皇上说自己出的题目来自一个喝醉的丫头,那么皇上说的人必定不是我,别的我虽记不清,可那晚喝酒时与我同桌的是一位自称九公子的人,这个我记得。”
“至于太后为何留下我,我确实不知,我也不擅长揣度尊长的心思,听从太后吩咐而已。墨兰蠢笨,难免做事不周,皇上不吝赐教,我虚心接受,不知这样的回答皇上可还听得过去?”
他径直来到我跟前,竟舍弃吴良辅为他准备的暖垫,一下子盘腿坐在我前面,不管不顾地上的坚硬与冰凉,“抬起头来。”
遵从他的命令,我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紧蹙眉头,嗔斥道:“皇上和皇后夫唱妇随那几句,朕非常满意,差点就把手里的暖炉砸到你身上,好让你立即给朕闭嘴。”
不由为自己捏把冷汗,即便看我冷也不至于这样给我取暖,我的视线向下转移,实在是这心颤得慌。
“看着朕,”再次把目光投注过去,感觉怒气从他脸上消退一些,“婉晴确实请求朕允许她的额娘进宫看望她,朕准了,所以婉晴的事朕不与你计较。”
这次看向他的目光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那么小气,可谁知他的双眉再次紧起,“你明知朕就是九公子,为何还说那种奇怪的话?”
“于我看来,皇上就是皇上,九公子只是九公子,说来真惭愧,要是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反倒好。如果是九公子,我希望他权当笑话听听,一笑了之,毕竟同桌而饮,并无拘束,如同会友,彼此无需计较。可要是听到的是皇上,这冒犯之罪如何担当,除了领罪、受罚,还能怎样?”
他似喜似嗔瞪圆眼睛,随后站起身,拍拍衣服,笑容绽开,露出他整齐的牙齿,“墨兰,你真是个聪慧的姑娘,那日细看你抄给皇后的诗,书写娟秀但又暗藏劲力,虽还显稚嫩,然后劲十足,它日必能练就一手好书法,字如其人,朕也觉得这话说得非常在理。”
“朕走了,不过一想到你说的有些话确实气人,朕还是要罚你,好让你记住对朕不敬会是什么下场。给朕跪好,不准起来,等朕离开后,再起身回屋。”
吴良辅在皇上的呼唤下再次鬼魅出现,收拾好之后躬身跟着皇上移步出了慈宁花园,直到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我才歪歪斜斜站起,一瘸一拐不说,全身冻得直哆嗦,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屋,实在是再难支撑。
新年已经在前方招手,可不能与家人欢度的佳节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婉晴传来好消息,太医确诊她有喜了,我可爱的妹妹自己还是个小姑娘,谁知转眼就变成了准额娘。
她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后,我逮到机会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婉晴,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来年生个健康、漂亮的小皇子。”拉着她的手,我显得尤为兴奋。
婉晴入宫以来的变化实在太大,以前天真无邪的样子转成落寞、忧愁,如今升格为准额娘,娇俏的面容又多出柔和、慈爱,之前的忧伤被身体里的小生命冲淡许多,对宝宝的期待传递给她一种度过宫廷岁月的新力量。
“姐姐,借你吉言,来年一定生个健硕的小阿哥,漂亮的小格格我也很喜欢。可是我有些害怕,总觉自己在宫里很孤单、无依无靠,起初皇上还时常召幸我,和我说说话,可自从有了身孕,我也再见不上他。所幸太后留姐姐在慈宁宫,时常能看到姐姐我的心踏实多了。”
呆在慈宁宫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美事,可如果还能给婉晴带来一丝安慰,我也无怨。
“婉晴,姐姐天天去佛堂为你祈福,你可要好好护着孩子。现如今你有机会常到慈宁宫请安,我总会逮到时机和你说上一会儿话,千万不要愁眉苦脸,多笑笑孩子会更漂亮。”
婉晴淡淡地微笑着,“姐姐你真好,妹妹记住了。这毕竟是皇上的血脉,我自然要仔细呵护,也不知这小家伙像我多一些还是像皇上多一些,要是个小阿哥,我希望他像皇上。”
看着婉晴那一脸的朦胧陶醉样,我突然意识到她对皇上的心思已不是之前的抱怨,反而多出一些留恋。对皇上来说,婉晴是后宫女人之一,但对婉晴来说,皇上渐渐成为她的全部,这样的情感从一开始就不公平,只会是婉晴受伤更深。
不能泼她冷水,只能期望皇上对她好一些,毕竟除了皇上,她还能依靠谁呢?如果日后生下一位皇子,那么婉晴在宫中的日子才算是踏实、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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