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脑海中闪出我一直存有的疑问,我小心翼翼试探道,“阿玛,你刚才说满人子弟能文擅武的不多,像女儿这样学习汉书的满人小姐是不是很少?”
我的小心显得多余,阿玛坦然一笑,“可不是吗?岂止是很少,简直是屈指可数。虽说我大清入关十年了,可八旗子弟还是沿袭自己的传统,大家对汉人自然是不屑,更别说学习汉字读汉书了。”
我满脸疑惑地看着阿玛,只听他接着说道:“可也有部分满人渐渐接受了汉俗,还越来越青睐汉人的文化传统,那些守旧的满人就称呼这些人为‘新派’,阿玛也算是个新派人吧,虽不迷恋但也不排斥。要说这新派里,最尊贵的那就属皇上,自皇上亲政以来,苦读汉人的名家典籍,诗词、歌赋、绘画、书法等等悉皆涉猎,勤学不止。还有承泽亲王硕塞、安郡王岳乐也都喜爱汉人的诗画,都是难得的文武全才。”
我聚精会神听着,难得阿玛有此雅兴侃侃而谈,正好抓紧时机普及我匮乏的知识面。
“阿玛说远了,其实还是因为你额娘,她的满腹诗书使得她的言谈举止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每当她引经据典谈论很多事情时,总会让我既觉惊讶又感惊喜。征战南方多年,对汉人的东西也颇有体悟,所以在你小小年纪时你额娘便教你读书认字,阿玛非但不反对甚至很愿意。两年前阿玛回京任职,给你和费扬古请了汉人先生,非议在所难免,可一听到苏先生称赞你们姐弟,阿玛心满意足。”
“墨兰,自你额娘去世后,你便悉心照顾弟弟,即便是两年前落水失语,还是一如既往,阿玛谢谢你,你额娘在天之灵一定也倍感欣慰。阿玛一定好好为你物色,不能让你受委屈。”
“阿玛这般心疼孩儿,这是孩儿莫大的福气。至于物色······女儿还想陪在阿玛身边,况且也舍不得弟弟!”此刻内心真是觉得何其幸运,我竟然拥有这么好的父亲,甭管在这能呆上多长时间,总之好好珍惜这份难能可贵的父爱铁定没错。
“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吧!阿玛回屋了!”说完阿玛站起身走出门去。
不知为何,我竟然也跟着出去随在他身边,坚持送他回屋。我一度想要冲动地挽住他的胳膊撒撒娇,可还是没敢。进屋前阿玛又叮嘱我注意身体,我笑逐颜开连连点头。
偌大的宅子夜深时分格外寂静,我随意走着来到大门跟前。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出过门呢?吃穿用度大娘充足供应,唯一不许的就是迈出大门。守门的下人果然很警醒,很快就出现,看到我时,大吃一惊。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了沉重的敲门声。
“公子回来了,老奴去开门。”说罢赶紧过去打开大门。
洛舒进来看见我顿时就怔住了,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下人退去后,我镇定自如地问道:“大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很快整理了自己的呆样,“我一向如此,不是吗?反倒是你,这种时候跑到这儿做什么?”
典型的纨绔子弟,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我打算离家出走,没想到被你逮了个正着。”
果然我的小玩笑吓住了他,他慌乱地压低嗓音吼道:“你疯了吗?”接着他看看四周,催促道:“回屋去,离家出走,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我终于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大哥,我说笑呢?我能去哪儿,人生地不熟,出门我就能迷路,看把你急得。”
洛舒松了一口气,笑了笑,“人生地不熟?迷路?看你说的,无非是怕你出门再伤了自己,额娘没办法向阿玛交待。”
可是很快他就一本正经地盯着我,“你是墨兰吗?竟然还会与我说笑,莫非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我没注意到?”
这次换我发慌了,“我只是读书累了,出来走走。我这就回房,大哥也早些歇息吧!”
“读书?读到现在?连我那一份儿也读了吧,阿玛又该数落我了。”怎么听起来语气酸酸的,很快他似乎想到什么,问道:“墨兰,你这么喜欢读汉人的书,难怪他?难怪你?”
怎么回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支支吾吾的。这反倒勾起我的兴趣,耐心地等着他给我一句完整的表述。
“看我又提这些做什么?原先以为没什么,后来觉得不对劲,过年时问你,你紧蹙双眉,面露怒色,只得作罢。自你受伤后,他向我打听过几次,我不由又生出疑惑,莫非······”
他是在和我说话吗?应该是自言自语吧?我完全听不懂,一头雾水。
算了,既然他说不清楚,我还是回屋吧,“大哥,我回去了!”
转身才走出几步,他叫住我,大步来到跟前问道:“墨兰,大哥就问你一句,那日出城去西山,是约了他吗?”
一记闷雷击在我身上,傻了。洛舒紧紧注视着我,生怕会遗漏任何一丝线索。怎么可能,我茫然不解地直摇头。
“别紧张,我绝无恶意,我也是为你好。你摇头,表示只是自己出去走走,对吧?太好了,是我多想。他是什么身份,你我都很清楚,不可以。行了,你也没那个心,好极了。我回屋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他算是放下心高枕无忧了,而我除了莫名其妙还是莫名其妙,赶紧回屋去,半夜三更的,我瞎转悠什么,这下可好,天上掉下个“他”把我砸成傻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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