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给李存说话的机会,小公主风一样的从门口消失。
她黯然将目光收回落在太子的一双黑色翡翠靴子上,鞋底微湿沾有泥土和青草,看来刚出去湖边,湖边么?大概就是刚才那个宫女对她说的地方吧。
世子,三更,碧水池。
短短的一句话,那宫女却叫她世子,世子府上下,她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除了仲父,妩音,长风,言歌,刘太医叫的都是公子,在他们眼中她是公子,只是他们的公子,不是世子。
重新入座,喝酒,然后发呆,为小公主的话发呆,为妩音从前说过的,刘太医说过的,六皇子说过,三皇子说过的每一句发呆。
终于宴会到了散场的时候,所有文武大臣,诸侯世子再次尽皆恭敬的跪下,唯独一人独自站立在乌压压的一片之中,她如雪的肌肤,湛蓝的眼眸,深刻的轮廓一切一切都显得那么突兀。
皇帝眼眸一黯,首领太监大声呵斥:“大胆女子还不跪下。”
勐海抬头恐惧的看着那女子,重重的想要将那女子拉下,却不知为何那女子腿就好像打了钢板一样弯都不弯一下。
一时间跪着的众位大臣冷汗直流,生怕一个不小心龙颜大怒,他们全部受牵连,其中受惊最大的当属勐海,他见那女子似乎已经铁了心,猛的站起来,狠狠的给了那女子一巴掌,将那女子打到在地。
母亲!
妩音垂在两侧的双拳紧握,恨不得冲上去杀了勐海。
勐海当的一声跪下,连连磕得惊天响,“皇上恕罪,这人是西北俘虏,不太懂中原话。”
“不,我懂中原话。”女子爬起来仍旧站的笔直,她当然知道当曲则曲,当直则直的道理,只是她能跪仇人,能跪敌人,却决不能跪自己的女儿,修罗族每一代一出生都受到戒条规范,其中一条,母跪子女,子女万箭穿心,不得善终。
这一条妩音当然知道,只是,母亲呐,您不知女儿早违反戒律多条,结果如何早就不在乎了,根本不用在这样一条上执着。
皇帝脸色已经很难看,谁都不敢多言,他冷漠的命令道:“拖下去——”一个杀字未出口,细小的惊叹声在牛毛小针落地都能听见的寂静宫殿中格外清晰,“绿色的眼睛。”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李存这里的时候,李存脸色煞白,头赶忙贴上地上,仿佛惊吓不小。
皇帝仔细注视着那女子的眼眸,果然蓝色中带着绿色,这种特殊的眼眸,西北只有一个国家有,那个国家只有一个民族,人口不足五千。而那个国家代代有同一个使命,守护国庙及金身佛像。
“你是修罗的谁?”
“明恩皇后。”女子傲然而端庄的站着,语气不卑不亢,仿佛此时她的背后就有一个国家,而她代表着那个国家的尊严。
皇帝看着勐海的目光变了颜色,当初他费尽心思逼他们皇室交出国庙,却一个个宁死不说,害他不得不灭了整个国家才将他们俘虏起来,传闻明恩皇后已死,没想到居然活着,还大摇大摆的混进了朕的皇宫?
“勐海,你可知罪?”
“臣死罪,请皇上给臣一个全尸。”
太子淡淡的看了五皇子一样,五皇子上前说道:“大喜呐,父皇。国庙遗址正难开采的时候明恩前皇后突然出现这不正是上天有意帮助父皇更快的将国庙挖掘出来吗?修罗世代守护国庙应当比勐海更清楚了解具体地点,而且西北沙漠方位既不容易确认,勐海虽然走过一次难保第二次不会迷路,此时有个指路之人不是正好弥补了这个缺陷吗?”
明恩坦然笑道:“天护国庙,不会让残暴的人找到。”
五皇子不予理会,继续说道:“即便她现在不说,刑部一百八十种刑罚,父皇还怕她不说吗?”
“带下去,严加审讯。”皇帝冷眸看着勐海,“明天即可回西北将功赎罪。”
勐海感激涕零,五体投地,“谢吾皇大恩,臣定当竭尽全力,一定将国庙彻底挖出来。”
当妩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婕妤宫的时候,只见寝宫卧房窗户之上挂着一只显然是新制的竹骨的风铃,风铃下方一张素白硬纸,写着平安二字,而那竹柱之上刻着梨花片片。
她昂头伸手触摸那随风而动的风铃,努力将泪水憋回心里,公子在对她说安心,她应该相信公子,可是母亲,那是她的生身母亲,她的心揪着的疼,更安不下来。
铃随风响,所有的痛入骨髓皆化作寸寸深恨,她眸子干涩,冷冷的吩咐道:“去请叶将军前来。”
妩音坐在院中,院子一侧竹影摇曳,而叶长衫便隐身在那片影子之中,低头不忍看面前的女子。
“今天的交接尚未开始很多事还未回报,是不是?”
“娘娘对禁卫军所了解分毫不差。”
“那么,叶副统领今夜适才在湖边见到了什么?”
“臣只见到娘娘一人。”
妩音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等着,许久,这才缓缓的开口问道:“你姐姐的病可还好?”
她手中握着他最后一个亲人的命,他无法反抗,只能说到:“似乎还有一位男子。”
“哦?”
“男子与娘娘似有牵扯。”
“相貌如何?”
“夜色太暗,臣未看清楚。”
妩音微蹙眉头,“就没有什么可以留意的特征?”
叶长衫思索片刻,说道:“那人匆忙离开,臣追上前的时候鞋边似乎有金丝黄线勾勒。”
金丝黄线勾勒的鞋子,只会集中在皇子身上,今夜离开的皇子有谁呢?妩音笑了,皇上会以为是谁呢?
李存趴在房顶地上,身穿黑色紧身衣,与黑暗融为一体,静等着押送犯人入刑部的马车从此而过。
另一边同样守候着的五皇子对着太子笑道:“等人入了刑部,严加防范之下便再难救人,更何况还要防范其他人灭口。”
这其他人当然指的是他们,金佛的真假可不容许有人诋毁。
“……而人从宫中押送到刑部途径之地只有这个地方最适合劫囚,看来此人今夜一定会有所行动。”
太子默默的注视着缓慢前行的囚车,那人今夜如果在宴会之中一定会行动,届时他便能明白她病重见到他的失望是为了谁,她背后之人,她牵挂着的,保护着的又是谁?
最重要的是,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安排入后宫,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他竟然不知道,这样的对手是何等可怕!一定要先下手除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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