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偌大的家业传到肖毅爷爷手里,便一改祖上勤俭持家的作风,变得是怎么败家怎么来。最为出名的一个故事便是每逢仲夏西瓜上市,肖毅爷爷便摇着扇子一路请人一起去吃西瓜,那是走到哪儿招呼到哪儿,往往汇聚了几乎全村的人到瓜地里吃瓜。
就这么一直吃到肖克俭这一辈儿,外表依旧光鲜的肖家其实已经是肚腹中空。偏偏肖克俭兄弟三人,没有一个对得起各自的名字:“克勤、克俭、克书”,反而个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肖克俭娶回了肖毅毅的母亲王云英,开始自立门户品尝生活的艰辛时才有所改变,不止将十多亩田地料理的妥妥当当,更是将贩卖猪下水的生意做得远近知名。
随着生活越来越好,肖克俭便没有再克制自己钱的欲望,电视机,唱片机,收音机,自行车,种种时髦的玩意儿陆续被添置进家中,最后甚至为了扩大猪下水的生意范围,咬牙买了一辆幸福250摩托车,当时前来观看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后来成为了村里很多人都津津乐道的壮举。
而这些光鲜的背后,便是肖克俭几乎日日都要起早贪黑,使得肖毅在上学以后几乎每天都看不到他。
虽然已经日落黄昏,但在这样一个时刻见到父亲,肖毅还是非常诧异的。听到肖毅的问题后,一丝阴霾自肖克俭的脸上一闪即逝,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叹了口气。不明就里的肖毅想了想,便没有再问。一来自己从年龄上来说还很年幼稚嫩,便是知道了父亲的忧愁,也不一定能帮助解决,二来当前也不适宜表现出自己与以往有什么不同,以免引起父母不必要的怀疑。
“生国呢?”肖克俭坐在饭桌的主位上,皱着眉头询问肖母。肖建国便是肖毅的大哥,刚刚结婚没多久。
已经二世为人的肖毅,自然是十分理解大哥新婚燕尔时的心情,听到父亲询问,便咽下嘴里的馒头,抢在母亲之前回答道:“大哥应该是又带着嫂子出去兜风了。”
“兜风?”肖克俭疑惑的看向肖毅,显然是不明白这个词汇的意思。
“哎呀,就是玩的意思!”肖毅含糊的解释着。
肖克俭轻轻的“哦”了一声,一张俊朗的国字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却一直没有拿起筷子。
肖母王云英看到丈夫这副模样,心下便是一沉,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丈夫,虽然这位枕边人在年轻时学了不少游手好闲的手段,但也培养出了“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气度,平常是极少见到他这副模样。
“怎么了?”性格一向爽朗的王云英并没有浪费心思揣摩,而是直白的问道。
“唉,食品站现在不让私人杀猪了!”肖克俭再次叹气,难得的在家人面前露出了焦虑的倦容。
问清楚了原因的王云英也沉默下来,然后忍不住的看了看依旧端着碗有些怔愣的肖毅。心里想着:“这大儿子终于拉扯到成家立室了,可这小儿子才刚刚到钱的时候啊!”
在听到父亲说出“食品站”之后,肖毅便突然明白过来。前世为何在自己上初中以后,家中的经济便每况愈下,原来根子是出在这里。
在八十年代的泗塘村,杀猪原本还是很私人的事情,不受任何人干涉,直到国家成立了食品站。也就是专门购买生猪、宰杀生猪、销售猪肉的地方,原先属于农资收购站管理。接着便不再允许私人杀猪了。
在食品站禁止私人杀猪之前,自立门户后的肖克俭便是凭借着父辈的名望和活络的手段,四处以低价入手私人宰杀生猪后剩下的猪下水,接着便转手高价卖出。这一进一出,便逐渐成为肖家的主要进项。只是如今这门生意,眼看着就要被冒出来的食品站给截胡了。
这食品站毕竟是体制下的产物,带有充分的不可抗力。在国家意志这个强大车轮开始碾动时,任何私人的利益都是微不足道的,任何为了这些利益的努力也将是徒劳的。
肖毅自然很清楚这一点,一时间也是无法可想。
“那就没法子了么?”肖母在沉默片刻后,还是不甘心的向肖父问道。
“也不是没有,不过,难!”肖克俭艰难的吐出了那个简单却让人难堪的“难”字。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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