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是对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跟在她的身后,机械地说道。
若熏顺拐了几个弯,在桥边买了几盏许愿灯,捧在手上。她走到小溪边,在她之前,已经有许多小孩围在一起放许愿灯了。潺潺流水上摇着红蜡烛简单制作的床,映着清澈的溪水,就像漂亮的锦缎。她把许愿灯放在岸边,想等到少些人放了以后,再放。她一屁股坐在岸边的草地上,注视着对岸喧闹的人群。有乐呵呵的小孩,有真挚许愿的姑娘,也有白帽子的秀才。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松不去眉间的闷热。今夜,她有些心绪不定。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三四五年了,她并无心思参透什么局面,却不自觉被这之间的关系缠住。身为势力的继承人,少主,一个少主很难置身于江湖事外的。她没有不适应,面对改变唯有顺从,不去做任何事。可如今,若是不反击,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即便她不想卷入什么危机,也不由她。
“小哀,要是我不是若少主了,你还会不会当我是主人啊?”她突发奇想,回头问道。少年正直直地注视着流动似丝绸的溪水,视线又转向若熏,像是在消化若熏的话。
“我只跟随你一人。”影子说道,不带任何感情。
若熏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对岸,说道,“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事了,估计你也压根不会想这样的事情,爷爷派你来保护我,倘若我不是若熏了,你就会回到我爷爷身边,做他其中一个影子。”没有回应,她又道,“爷爷,他是怎么培养你的?我记得,从我三岁开始,你就在我身边了。那时你也只有九岁吧,离开了父母,一定很痛苦。等一等•••”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注视着影子冷漠的脸颊,她疑惑地问道,“你现在就只有十一岁?怎么这么高?你小时候是巨型婴吗?”她又转回头,喃喃道,“这么小,难怪心智不齐。”
影子的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仿佛听不见任何东西。若熏和他大大咧咧地交流,总是很安全。
若熏发愣地盯着溪水,忽而动动头发,忽而摸摸蜡烛。不经意间抬头,只见狐狸面具少年立足于木桥之上。她心中一震,又低下头来,摆弄着蜡烛。她给许愿灯写上名字,沿着流水放下,双手合十,许愿。
她注视着许愿灯的漂流而下,抬头看上木桥上方。木桥上已无那站立的少年,只剩一盏自燃祸身的莲灯,熊熊烈火在空中孤独的飘动,在落地之际,原本精巧的灯盏破碎,糊纸尽毁,竹架四散,还留有橘金色的火苗,跌落在桥下,坠入到溪水里,还带着一盏承载着祝福的许愿灯下沉。
影子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默默无语。而若熏眼神淡然,她站起身来,望着已经远去的四盏许愿灯。她道,“明年,我再给你点。”话毕,她转身离开,强忍着身子的颤抖,却听见桥上有隐隐的哭声。她回头,顺着哭声望上去,只见做着灯的老板娘,捡起残留的灰烬,在低声啜泣。
“回府。”若熏见此场景,心中漠然。她挑了挑眉头,目视着繁华的闹市,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空虚感,心像被掏空了似的。但是她明白,这不是孤独感,而是预兆。是有事发生的预兆。就像三年前发生的一次刺杀,那会儿如果不是她提早藏到柜子,就不是被划上几刀那么简单了。在那之前,她双目隔膜,闻见的声音都似蒙在鼓里,因为害怕,她假意躲猫猫,藏在柜子里,才能幸免这无妄之灾。
她的步伐急忙起来,穿行在行人之间,逃开闹市,回到几条僻静的小道里。她离得远远就能看见若府门前的大红灯笼,未与侍卫打招呼,她便进去了。近来,她每一次悠闲地出门,回来却像火烧眉毛似的,不顾得理会其他人。
一路上遇上几个下人,管家刚想告诉小若少主城主找她。她便跑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和衣,蒙头大睡。在睡梦中安稳着,心未能平复起来,也做了个噩梦,梦见惨叫声连连,火光接天,好似一场燃烧着的大水,嘶喊着将人吞灭。她冒了一身的冷汗,猛然咋醒,口干舌燥,想要起身倒杯水。却见房中站立着一人。
月光透过纸窗撒了一地的清冷的霜,近秋,透着一股寒意。若熏一眼便认出是影子,并无所惊,唯有刚刚咋醒的浑身冷汗和心律不齐的不适应。她正奇怪着摸身起床,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感叹着近来眼睛的夜视能力提高了。上前,只见影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哪儿,像是一尊石像,仔细一看,若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扑到影子的身上,死命地按住影子胸前流动滚烫的血液。影子身子僵硬得可怕,幸而还有呼吸和心跳。
若熏磕磕绊绊地从柜中拿出膏药来,洒在影子的伤口上,好一会儿才止住了伤口。当她做完这一动作时,双目开始迷蒙起来,心中早有准备,这一次她是难逃一劫的了。在晕倒在地上之际,她望见横梁上的两个少年,月光衬着他的白衣和面具静溢得像檐上冰冷亮釉的走兽,是黑夜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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