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让你去道歉，我的意思是纠正错误并不一定就意味着你一定犯过错误，造成今天这种情况的也不仅仅因为你的过错，还有狄小石的原因。

他的原因？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去上诉？为什么要承认没有做过的事情？

但我不明白，这与我去不去向他道歉有什么关系？

去车站的路上，李卫一直在琢磨与局长的对话。他隐隐地感觉到局长似乎在强调着什么，但究竟在强调什么呢？

李卫想不明白，于是做了许多假设，要保持一个警察应该有的尊严，即便的确是由于失误造成了狄小石的磨难！

这种强硬的态度难道真是局长要求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有些不近人情！所以李卫立即打消了这个猜测！

那么，指责狄小石所犯下的错误，可是狄小石已经为这个错误本身付出了两年的自由，此时的指责还有什么意义呢？但是，狄小石为什么要承认这桩罪恶，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李卫直到现在仍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经过调查，狄小石与那个小偷没有任何认识的可能，那么，他是如何能够将案发时的所有情形都讲述得那么清楚呢？难道在小偷行凶的时候，狄小石正在旁边观看，那他为什么不出来阻止，又为什么要包庇真正的凶手呢！

李卫想了很久，却始终想不明白狄小石承认犯罪的动机，也始终想不明白局长对自己所说那番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突然之间，李卫感觉局长与狄小石似乎很像，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十分相似，两个都以一种谜题一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好象两个人在冥冥中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

李卫为自己忽然冒出的这个荒唐想法而笑了，但也因此而全身放松了下来。

也许见狄小石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而是自己把它想得太沉重了，错误当然一定要承担，道歉也自然不可避免，想象与狄小石见面时的情景却大可不必了！

许多事情本来其实很简单的，但就是容易被想复杂了，也许这就是局长想要强调的。

“你来向我赔礼道歉来了？”狄小石似乎早就预料到李卫会来车站接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即便真是道歉，也不能表现得过于下作，于是，李卫不卑不亢地说道：“可以这么说，如果你还要什么补偿，可以尽管提。”

狄小石将行李放在地下，抽出一根烟来递给李卫：“这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局里的意思？”

“当然是我个人的意思，政府的补偿相信已经给你了。”李卫没有接那根烟，而是盯着狄小石这身仿军绿色的衣服说道。

狄小石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徐徐地喷在了李卫的脸上：“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的！”停顿了一下，狄小石笑道，“你今天能站在这里至少说明一件事，你是一个不错的警察。但十分可惜的是，接我的不应该是你。”

“那应该是谁？两年前是我在负责你的案子。”

狄小石并没有回答李卫提出来的问题，而是看着眼前那些提着行李匆匆忙忙的旅人，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快过节了！”

不应该是我？狄小石这句话什么意思，难道应该是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吗？但他怎么可能来接狄小石呢？

李卫百思不得其解，他隐隐约约地觉得狄小石的话中还有话，尤其在临走前那一笑，神秘而又显得诡异，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秘密一直不愿公开似的。

这件事看来就这么结束了！

李卫怎么也想不到，受了两年牢狱之苦的狄小石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就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难道他还有什么阴谋不成？想到这里，李卫的心不禁紧张了起来。

将李卫独自抛在了车站，狄小石背着行李快步地融进了行人之中，他走过两条街道，确信身后没有人注意便飞快地钻进了一辆黑色的宝马车中。

黑暗之中，一个人笔直地坐在了狄小石的对面，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回来了？”

狄小石只是点了点头，整个人便缩在了座位上，显得有气无力。

“还习惯吗？”那个人问道。

“你竟然这么问我？在那种地方谁能习惯得了？”狄小石身子没动，语气却显得十分地气愤。

那个人笑出声来：“我知道你见到他了，我也知道你跟他经常在一起，对不对？”

狄小石点了点头。

“那就好，现在你对自己有信心了吗？”

“没有！”狄小石不阴不阳地说道。

那个人冷笑了一下，说道：“那就是有了。”

狄小石突然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困扰我，现在反而越来越纠结了，如果说以前还有答案，那么现在连答案都没有了，我很怀疑我到底能不能胜任这项工作，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能胜任，那么能胜任的人可能更少了。”

“什么问题？”

“生与死是不是就跟醒着和睡着了一样，只不过是同一个人不同的两种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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