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匆匆地走出大厅,不愿意听到他们说话。听得越清楚,知道的越多,我心里越难受。出了大厅后,我如释重负般地长呼了一口气,全身都感到舒畅。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选择了一下路线,放慢了脚步,也没有乘坐升降电梯,而是缓缓走到自动扶梯口,顺着那里下了楼,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是的,我的工作早就出现了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世界并不大,我的圈子更小,同学们估计都知道我这边的情况,况且我也没有故意隐瞒。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刻意帮我,这会让我感到自己特别没用。
我又不比他们差多少。
公司在总部在上海,主营智能设备行业中的中低端产品,技术不领先,但规模不小。当初在新加坡设了一个子公司,一则想在东南亚开拓销售市场,另外也是想找些机会,看是否能和新加坡的一些研究机构进行合作,能够切入智能设备的上游产业。
可惜事与愿违,公司自2003年设立来,一直半死不活,没有什么起色。我2005年底入职的时候,公司还有十个人,现在除了我之外,只剩两个人了,还不是全人。
一个本地人的华裔女生,二十多岁的样子,高高壮壮大脸盘,只会说英语,从没听到她说华语。
我问过她是否是否学过普通话,她说没有。
这个问题很无趣,我问出口就后悔了,所以也就没有深究。因为新加坡的确有一些年轻华裔不会说华语,有些人是真地没有学过,有些人是故意装逼格,而后者本身在新加坡的层次也挺低。
那个华人女生算是兼职,每个星期只来一天,帮着处理一些账务的工作。
公司还有一个人,上海总公司的一个高管。那是一个秃顶方脸的中年人,三四个月才来新加坡一次,每次过来就呆一个星期。他过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了解一下我的工作状态,然后在新加坡转一转而已。
我刚入职的时候,也曾满腔的激情,脑子中有很多的想法,工作非常努力。但两年下来,屡战屡败的经历,惨淡经营的现实,终于消磨了我的斗志。
我非常悲哀地认识到,无论我多么努力,都没有力挽狂澜的机会了,因为整个大环境并不利于公司的发展。
中国的经济这几年发展甚是迅猛,商业经营环境也在不断的优化,和东南亚之间的直接联系越来越紧密和畅达。一二十年前,中国大陆也许还需要一些新加坡,或者香港的公司居中斡旋协调,但是现在,却几乎没有什么意义。
这家新加坡子公司当初设立的初衷,已经背离了目前的现实。这家公司居中协调的角色,并不是必要的,反而会降低了效率。
我深陷困境,我茫然不知所措,但还没有到需要别人可怜我的地步。
我暂时并没有失业的压力,薪水不多也不少,在新加坡也算是中等,还能生活下去。
“再看看吧,再看看吧,”我总是告诉自己,“欲速则不达,骤然改变未必是好事,也许会比现在更糟呢。”
我终于出了大楼,在门口四处打量一下,寻找抽烟的地方。
新加坡一个控烟非常严格的城市,但也不是完全戒烟,没有传说的那么可怕。很多的办公大厦的楼下,往往会有几个垃圾桶,上面有金属烟灰槽,你尽可以在那里抽烟,也算是给广大烟民留下一条活路。
在这幢大楼门口的两侧,离门口大约有十几步的距离,也各有一个金属垃圾桶。不锈钢制,在阳光下泛着光。
我右手边的那个垃圾桶旁边,已经有三个男子站在那里,说说笑笑地喷云吐雾。看到我走出来,朝我点头礼貌示意,然后继续他们的龙门阵,而我则朝右边那个没有人的垃圾桶走去。
我在垃圾桶边站定,背对着门口,一边抽烟,一边无聊滴端详着烟灰缸里的烟头。我数了一下,烟灰缸里一共有18支烟头,过滤嘴大致可以分为三种颜色,白色,黄色还有深褐色。其中黄色的最多。可明显不是同一品牌,其中以万宝路居多。还有一个细长的烟蒂,深褐色的烟纸和烟蒂,明显是一种女士香烟。我怀疑那是摩尔,本想低下头好好看一下那上面残留的商标,再一想不是很妥当,就只好放弃了。
我大口大口地抽着香烟,想让自己烦躁的情绪尽快稳定下来,一支烟不一会儿就抽完了,我用烟头把烟槽里面的烟蒂拨开,在烟槽的中间把烟头碾灭,然后丢在里面,犹豫着是不是再来上一支。
我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儿,但想一想大勇和慕容还在上面,时间太长了好像也不太合适,犹豫了一会,便转过身,准备慢慢走回去,一方面尽量拖延时间,一方面也散散身上的烟味。
我转过身,发现另一个垃圾桶旁边已经空空荡荡,本来站在那里抽烟的三个人早已经离开了。我的目光落在大门的门口,却发现有个女生站在门边,穿着兰白底的裙子,上身罩着一件冷色的牛仔衣,一个褐白相间的女包挂在右肩上,正朝我这个方向张望。
我礼貌性地朝她微笑一下,迈动脚步,向大门方向走。但还没走两步,眼睛的余光却留意到,那女生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看。
我通常不会盯着女孩子的脸看,觉得特别没有礼貌,这时候却心中一动,又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女孩子的形象。我不由得睁大眼睛,停住了脚步,注视着她。
有点面熟,好像没有错,但怎么可能是她?她不是在日本么?
那个女孩子显然早就认出来,见我注视着她,迟疑了一下,竟然款款然朝我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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