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事情,是真的。因为这是我亲历的一些事。
我高考失利,回到农村老家务农。心里憋得慌,干活十分卖力,骄阳似火,我在刀子一样的阳光下,挥舞着镰刀汗流浃背,晚上回到家里,洗一把脸,就木头一样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望着天发呆。
“别人家娃娃都补习考大学哩,你心里也别吃力了,夏活忙完了,就去补习吧!”我爹看了我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安慰我。他是个木讷的人。
“爹,您别再提这事,忙完了我就去打工吧!没事,人嘛,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随便活一活就过去了!啥活法不是个活法,非得考个大学啊!”我知道我爹心里也不好,反过来安慰他。我偏科太严重了,数学考二十几,英语考四十几还是蒙的,虽然我的语文能考一百三,文科综合考二百三,但这样子就算是八年抗战,还是考不上大学的,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我们父子两都不再说话,爹埋头抽旱烟,我仰望着满天星斗,发呆。
砰砰砰!突然之间门被打得山响!“元虎!元虎!快快开门,出事了!”是明理叔的声音!我蹦起来,开了门。
明理叔看见我,一下子就瘫倒了,我扶都扶不起,像是一滩泥。他眼睁得牛一样大,呼呼地出气,脸上表情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呜……呜……”他瘫倒之后,居然哭了起来!
“咋了,叔?”我感到事情有些严重,一个将近四十的汉子,啥事没见过啊,他居然哭了!
“元虎……呜呜……我哥呢?”
“咋了?明理!”我爹也闻声赶过来。
“呜……哥!快走!快走!明义把自己杀了啊,快死了啊,满院子的血啊……”
我爹哎呀大叫一声,就往明理叔家跑,我跟在后面,听明理叔说得渗人啊,怕是出大事了!
“胡子!胡子!快来!三壮,三壮!快来!”我爹边跑边喊,近邻们闻声,也都开门出来,跟着我爹一起跑到了明理叔家。
“妈呀!!”进门所有的大汉都吓了一大跳,我一看院子里的情形,也感到毛孔一紧,不由打了个寒战!
院子里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灯光下躺着一个血人!一把带血的铡刀,一个汽油壶!那血人正是我的堂叔,明理叔的弟弟明义!身上的衣服烧的黑乎乎,显然是明理叔给倒了些水,把火扑灭了!但是血还在往外冒。
“哈哈哈哈哈!啊——我杀了你!”明义躺在地上,打着旋子,又笑又大声喊,吓得一行人不敢近前。
“快去找长青啊!快去,要止血,要出人命了!”我爹喊一声,“元虎,快去!”
“胡子,咱两个去啊!”我感到头皮发紧,一个人不敢出门,非得喊上我的好哥们胡子!
“快走!”胡子喊一声,拔腿就跑,看样子他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
我们两个一口气跑到长青的诊所。
“快快!要死了!”胡子哇哇大叫,“要死了啊!”
“谁要死了?”长青是我们村的医生,一直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常说一句话,该死的娃娃球朝天,都是命!真不知道他是真的信命,还是为他的活人术找借口。
“我明义叔啊!他把自己的脖子用铡刀弄了一道口子,胳膊也快铡断了,还用汽油把自己点着了!快走!”
“哎呀!”长青一把扯过个医箱,吼一声:“这娃疯了吗?”从来都不紧不慢的人,居然在我们两个前面跑了!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们和长青跑进院子的时候,听见明义叔凄厉地吼着!我爹抱住了明义叔,一群人都围住了明义叔,拉扯着,明义叔正咆哮着往铡刀上冲。
很奇怪的一点是,这声音可不是平时明义叔的声音!明义叔二十六七岁,身材短小,他平时是公鸭嗓,可这一会儿分明是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他平时掰手腕连我都掰不过,现在居然撞倒了几个大汉,要冲向铡刀!
长青咕哝一声:“不对劲呀!这是闹啥?”
长青一把打开医药箱,拿出一个银针夹,走上前,大吼一声:“好大的胆子!”手里的几根银针迅速扎向明义叔,明义叔呲着牙,瞪着蒙了血的眼睛,眼睛也是红的,像是要溢出血来!神情可怖之极!嘴里发出些呜呜的声音,但是几针下去,他突然一下子就瘫软了,眼睛也闭上了,倒在了我爹怀里。←百度搜索→【←书の阅
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一大堆大老爷们聚在一起,也就不那么怕了,大家七手八脚把明义叔抬进屋里,换了一个大瓦数的白炽灯,屋子里亮多了,长青就开始给明义叔止血。幸亏没有割破大动脉,要不然就没救了!
“刀伤不要紧,烧伤很严重,得连夜拉倒市里的烧伤医院去!明理,你兄弟到底咋回事?”长青在村里是受尊敬的人,他一问话,大家都静静听着。
我这才发现,明理叔蹲在炕头前,上下牙打架,咯咯咯地响,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神中充满恐惧,空洞洞的谁也不敢看。
“我……我们……下午地里割麦,明义啥也不说,猛地扔了镰刀就往回走!他真的啥话也没说,就是直杠杠地往回走!我当是他要回去做晚饭,就没管……我割了一阵子,也就回家了,天刚麻麻黑!我……回来就看见明义把自己的头压在铡刀下,后脖子铡进去了半截子,身上还烧着火,血流的一院子都是!他嘴里呼呼地笑,像个女人一样,喊着我杀了你!我当时吓得连一桶水都提不起了,好不容易提了一桶水,倒在他身上!他力气大得很,我拉不开他,他明明是在杀自己,嘴里喊的可是:我杀了你!还是个女人的声音!我吓得要死!就去喊元虎,喊我哥……家里……不好了……有东西啊……”明理叔一面发抖一面哭。
“不要怕!这么多的人,你怕个啥!”长青又恢复了他的不紧不慢,缓缓地说:“明道(我爹),你先准备些钱,叫上二壮的小面包车,拉着明义连夜进城,我也去,呃,叫上灵成!明理就不要去了,吓成那个样子,去了也是添乱,等他情绪稳定一点了,在叫他到城里来伺候明义!”
我爹就带着三壮去叫二壮和灵成。长青说:“元虎,你们出去打几桶水,把院里的血冲洗了!”
这个时候,村里的男人们大都跑过来了,院子里也站了许些人,人多了也就不咋怕了,几个和我一般大的小伙子就帮我打水,倒在水泥地上,用扫帚扫着血水,看上去杀红杀红的,十分可怖。
不一会儿,院外车声音响起来,是二壮的面包车到了。二壮是跑城里的黑车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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