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前方引路的阴阳家乌篷船毫无徵兆地开始加速,船头破开平静的水面,向著泽心深处驶去。
眾人所在的各式舟筏也隨之纷纷跟上,不得不俯低身子,小心翼翼地穿过一株巨大的、半横倒在水中的古树。
古树的枝丫如同扭曲的臂膀伸向天空,树皮湿滑,掛满了水藻和苔蘚。
甫一穿过这天然的屏障,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方才水泽中杂乱无章的水草、浮萍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阻挡在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碧波千里的大湖。
湖水呈现出晶莹剔透的光泽,近处清澈见底,水下沙石可见。
身后则是较为深邃的清绿色,一道肉眼可见的、微微扭动的分界线横亘在此湖水边缘,仿佛將两种不同质地的水体勉强隔绝开来。
湖水清澈是因盐度骤然升高,而碧绿则源於海水和淡水交匯,带来的富营养化引发的藻类滋生。
中央湖中几乎不见茂密的水生植物,水面异常平静,光滑如镜。
清晰地倒映著天空流云的变幻和舟船上的人影,宛如一块巨大无比的天然明镜,笼罩在一片神秘的寂静之中。
云中君立於船头,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他环视这片奇异的水域,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肃穆的意味,缓缓开口:
“诸位,眼前便是传说中的神謐之湖。
还请诸位慎言、慎行、慎思,万万不可有丝毫忤逆神灵之举,以免招致不测。”
名家公孙龙抚摸著頜下鬍鬚,望著那清晰的水质分界线,眼中闪烁著探究的光芒,不由感嘆道:
“万水匯於一域,清浊自分,景象殊异,却同为一湖之水,真乃天地之造化,鬼斧神工啊!”
身后的彭蒙也点头附和,语气中带著敬畏:
“正是此般超乎寻常的异景奇境,方能配得上作为神灵棲息之所,非凡俗之地可比。”
眼见一些道家、阴阳家和名家之人纷纷出言,极力夸讚此景,並將一切归因於神灵伟力。
这番论调颇不受讲究务实、敬鬼神而远之的儒、墨两家喜爱。
儒家辈分最高、成就卓然的乐正克闻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他的面容平静如水,眼中含著洞悉世情的淡然,竟能静心不言,对此类言论报以宽容的一笑,置之不理。
而墨家的邓陵子则性格刚直,心直口快,当即了当地出声反驳,声音清晰地传遍眾人耳畔:
“有何神秘可言!不过是因为东南海域发生大海啸,海水倒灌,沿浙江逆流而上,直衝入这云梦泽中。
咸淡水在此相交相激,密度不同,自然分层,才形成了这般景象。类似之事,在秦国的渭水与涇水交匯处亦可见到,所谓『涇渭分明』,乃是自然之理,岂是神灵故弄玄虚?”
端坐於乌篷之下的东皇太一显然不喜墨家之人在此时此地出言打压神灵威信,削弱阴阳家的影响力。
他並未起身,但面具下传出的声音却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意,出言反驳:
“邓陵先生谬矣。世间万物,一草一木,一水一石,无不是上苍造化所钟,蕴藏神意。还请先生勿要妄谈自然之理,而轻慢了冥冥之中的神明。”
邓陵子毫不退让,立刻回懟,声音斩钉截铁:
“我墨家明鬼敬神,自是知晓鬼神存在。然此间万事万物,亦必有其內在规律与道理可循!
我等敬神,是敬其德,而非盲从妄信!唯有明了事理,方能真正尊奉天道神意,而非陷於虚妄之说!”
还未到达目的地,队伍儼然隱有分裂,各有所思、所求。
船队进入净水之境,水面平滑如镜,倒映著天光云影,除了他们的舟筏,四周空无一物。
一位来自楚国的华服老者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皱紧眉头,向著东皇太一所在的乌篷船方向扬声问道:
“东皇太一阁下?您此前確言那夏姬便藏身於此地。
可放眼望去,无遮无拦,这……这哪里像是能藏得住人的地方?”
他话音刚落,名家公孙龙便轻轻捋须,悠然开口,说道:“世间万物,真假虚实,变幻无方。
凡眼所见者,未必为真;心之所认知者,未必存在;而真实存在之物,亦未必能被我等所认知、所窥见。
形与影孰真?名与实孰定?
此间之辨,清与浊之相离,有与无之真假,恰如坚非石之所独存,白非马之所自具也。”
一旁的魏牟也微微頷首,语气平和地劝说道:
“景兄,稍安毋躁,大道自然,无所不在,亦无所不容。
鱼游於水而不见水,人处於道而不识道。
夏姬虽杳然无存,亦存於杳然间,况诸君与我等共沐此天光而独得其昧耶?”
此时,视频外的观眾们也看得一头雾水,纷纷在弹幕中交流起来:
【不对啊!我记得第一支宣传片里,夏姬明明变成了渔女,藏在一处临水的茅草屋里】
【对啊,那可是官方首支宣传片,娱记总不能自己打脸,吃设定吧?】
【乱讲什么?公测时藏在茅草屋,正式版剧情推进了,换了个更隱蔽的地方不行吗?】
【可是按常理,放在首支宣传片里的核心场景,都应该是对应重要剧情的呀。】
【但事实上,公测只开放了三个场景,我们只体验了第一个流民队伍,后续根本没人体验到!】
【听我说各位!我感觉这不是吃书,这绝对是个大伏笔!】
【不是难道,就我在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吗?】
【稀里糊涂的听不懂……】
【那叫哲学!】
……
回到视频之中,原本跟隨船队的简单敘事镜头忽然毫无徵兆地开始急速拉升!
视野瞬间开阔,整个云梦泽的壮阔全貌赫然呈现於眾人眼前。
只见中央区域是一片异常开阔、水体呈现看似白色,且几乎没有任何植被树木遮挡的庞大水域。
而四周,尤其是船队来时的方向,则是或稀疏或茂密的水生树林、芦苇盪以及连绵的水草浮萍带,呈现绿色。
隱约看到,船队所有的船只,刚刚跨越了那株横伏於水面的巨大树干,进入这片核心水域之后。
令人惊异发现,在他们身后的来路方向,水流仿佛变得肉眼可见的逆时针湍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的漩涡带,仿佛一道自然的屏障將內外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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