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里头当丫鬟不若我想象的那般难，尤其王爷不在，玄亭斋几乎就是我一个人的小天地。

趁着这几日空闲，我便将玄亭斋二层的书厅好好地收拾了一番，分门别类、以首字排列安置那些原本杂七杂八的书，还将许多陈书旧卷搬出来晒了一日，如此折腾，着实了我足足三日工夫才收拾妥帖。

自从我在玄亭斋当值后，吴直就成了隔一日来一次了，每次不过待半日，擦擦地抹抹桌椅就离开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倒是让我无聊得很。后来我索性干完活，就蹲在二楼的书厅里看书，看着看着睡着了，醒了惊觉过了饭点，又忙忙跑去厨房找吃的。幸亏认得秦嫣儿，不然连点吃的都弄不到了。

这日，我翻到一本极有趣的书，名曰《山海经传》。这下可好，我一口气读了小半册仍意犹未尽，连饭也顾不得了，随意啃了几口从秦嫣儿那儿顺来的糕点，在书厅的架子周围绕来绕去，一边走一边读，累了又蹲在书架边上接着读，后来读的兴起干脆席地而坐。不过眼见中午头过去，我也有些抵不住丝丝困意，心底和自己说，不碍事，就小睡一会儿，便阖了书闭目养神。

我是被叫醒的，叫醒我的那个混蛋正是堂堂襄王赵桓。

我一睁眼，就发现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赵桓。初时我并未反应过来，直盯着他描金边儿的黑亮靴子发呆，直到他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还想看多久？”

这话着实吓人，我也一个猛子几乎蹦了起来，差点撞到赵桓的下巴，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又撞到书架，膈得我后背生疼，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声。待疼痛缓过来这才想起面前的王爷，此时脑袋方明晰了，忙又跪下，低着头，张了张口，半天才找了句最合适的话告罪道：“奴婢该死！”

赵桓好半天没声音，我忍不住稍微抬头看了眼他的表情，只见他眼睛里分明含着三分笑意，尚未看清，便又见他冷着脸道：“嗯，什么罪，你倒是说说？”

我心底暗自叫苦，这可如何说？说的轻了不行，说的重了又自吃哑巴亏！

想是那么想，我还是道：“奴婢擅离职守、私阅藏书，”说到这，我一狠心，又加了一条道：“还冲撞了王爷。”

冲撞了王爷，这条罪名可大可小，决定权就在赵桓手中了，我这样说，却是又把我头上的罪名定夺问题扔了回去。

“嗯。”赵桓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了一句牛头不对马面的问题：“你方才看的什么书？”

我先是一愣，不及细想，忙回话道：“回王爷，此书乃是郭景纯所注《山海经传》。”

“郭景纯……是晋朝那个弘农太守郭璞罢？倒也是个奇人，我竟不知他还给《山海经》做过注？”赵桓似乎跑偏了话题，不过我当然乐意如此。

“正是他，奴婢也是这今日才发现这本书的。”我回道。

赵桓依然面无表情，道：“你倒是个女先生了，懂的竟也这样多。”

闻言，我也摸不清这位面瘫王爷的脾气，便斟酌道：“奴婢不敢，恰读过几天书罢了。”

赵桓嗯了一声，又问：“都念过什么书？”

我想了一下，规规矩矩答道：“回王爷，奴婢都读过《涑水家仪》、《郑氏》、《周礼》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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