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胤实在想不到,这两个少年人半月间经历的事情,竟是如此的激烈壮绝,如此的惊心动魄,许多事情就叫他也心驰神往,传说中的化叶刀幽静玄是如何的风采,他却从未有过一见,即使他当年纵横天下,仗剑江湖时,也没有在这般的体验。等到他功力有成,却因种种原因而归隐了。
段胤不禁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他们这样的年岁是如此的美好,可是他却错过了,更为自己曾做过的错事后悔。
所以他又一杯杯的喝起了酒,这样功力非凡的三人,喝酒简直就像是喝水一般,即使不主动催发修为,区区酒水也不能很快让他们醉倒,所以很快酒就喝完了。
段胤的女儿一言不发的又搬出了许多酒,她面容清冷,巧目如星,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唯独担忧段胤的神色始终隐藏在眼底。她微微行礼,便又退入了里屋。
段胤却比想象中醉得更快,或许他没有醉,只不过不能够隐藏酒在他身体上显露,他的脸慢慢变红了,可是他的眼睛依旧清明,其中还带着一抹淡淡的哀伤。他低声道:“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年轻时脑中想的也全都是那些刀光剑影,热血激扬的事,也想着要名扬天下,做个天下第一才算得上在这世间走了一遭。”
李孤剑和林若轩静静的听着。
段胤又继续说道:“他颇有天资,又有几分刻苦努力,或许是天性使然,他年不过二十,修为却已有了几分火候,与人对决了几次,名声渐起。那时候他已有了新婚的妻子,然而他想的只是往高处飞,纵然独立苍茫也体会不到那种意气风发的情感。那时候的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不听父母的忠告,也不听妻子的哀求,朋友们的劝告也浑然不理……某个清晨,带着一把剑和满怀的壮志,那个朋友离开了家乡。”
李孤剑与林若轩却已明白,段胤口中的朋友,便是他自己了,他们也像是段胤之前听他们讲述一般,全神贯注的投入了他的故事里。
“果然,他的修为出众,剑术又别具一格,很快就在江湖上名声鹊起。没过多久,他已被人称作是一颗即将升起的新星。
于是,挑战也多了,老一辈的人物还不屑于和一个后背较劲,但许多出自名门大派的年轻弟子却蜂拥而来,却又不及他,被他统统击败了。
这么一来,一个没有背景传承的年轻人俨然成了年轻一代里的领头者,即使他有几分火候,也已经触怒了许多人,让他们脸上无光,因为他们精心调教出来的弟子竟不如一个普通人。
在我这个朋友还在洋洋得意时,许多针对他的阴谋诡计却已经重重布下,终于在一次集会时,所有的事情一齐爆发了。
他一夜之间成了笑柄,被诸多武林耆宿耻笑,曾经被他击败的弟子扬起丑恶的嘴脸,笑他不自量力。又不懂得收敛,以为这世上真如他眼里所见一般干净,他的名誉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林若轩“啊”了一声,道:“然后他又如何了?”
段胤叹息了一声,道:“他早已陷入其中,他发誓要夺回所失去的一切,于是他不顾老家传来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的消息,竟连一次都没有回去……他实在罪大恶极!”
林若轩怔怔愣住,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段胤继续道:“他开始苦练剑法,提升修为,他开始低调行事,可他的内心却始终像火一样,那是灭不掉的愤怒和妒火,他每日每夜都被灼烧着……而这也像是磨刀石,让他的修为一日千里,许多不通之处在他的愤怒之下竟也领悟了,即使他知道这样大有弊病,他还是任何犹豫。”
“终于,当他在一次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时,他已功力有成,在某一场大战中一举击败了当时最有名望,也在昔日害他最深的几人,终于爬上了绝巅,那些曾经嫉妒他的人,开始畏惧他,更多的人开始奉承他,称他为一代宗师,只希望他能带给他们更多的利益……”
段胤又喝下一杯酒,道:“他从此感到飘飘然,想不起许多年前的痛楚,整日醉生梦死,他的狐朋狗友也越多了。终于有一日,一个朋友请他帮忙,对方也是一个初出江湖的年轻人,而他的朋友竟想让他打压那年轻人,因为年轻人触动了那个朋友的利益。”
“他并未出手,可是因为他的名号,年轻人退去了,不多久他竟发现自己也变成了那些曾经他亲手击败过的前辈,过着他们的生活,名声日厚,声威更震,却也更让许多年轻人心中不服。”
段胤眼里露出了悲伤之意,缓缓道:“名气有时就像是包袱,名气越大,包袱越重。最可怕的是,这个包袱里什么都有。有声誉,有财富,有地位,有朋友,有声色,有醇酒,可是也有负担,横逆,中伤,挑拨,暗算,杀戮。所以这种人通常都最能明白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有些怕了,他怕自己也会如那些人一般,被更多的年轻人仇恨鄙夷,最后失败。他已尝试过了失败的苦楚,他不愿再去尝试第二次。而他又不想伤害那些年轻人,他日夜忧思,一段时间后居然有了白发,那时候他还不到三十岁。”
“思前想后,他终于明白自己身边没有一个值得依靠的朋友,他虽负盛名,却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不禁想起了家人,想到了数年未见的父母与妻子,还有他未曾蒙面的孩子……最后,他幡然悔悟,自己所追求的只不过是烟云罢了,他连夜启程,只想尽快地赶回家中,即使抛掉他所有的名誉、苦练的修为也毫不在乎。”
林若轩舒了一口气,道:“浪子回头,还不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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