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她父母来了,正在里面。”女警察简短地说。
李二兵刚迈出一步便停下来,扭头皱眉看着我,目光里的意思是“你看怎么办?要不要换个时间?”
我一咬牙,不行,李二饼这么忙,他下次来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要是今天不亲眼见到陈小铃一眼,我肯定无法安心。
李二兵大概是看出我的意思了,对着女警耸耸肩,继续往里走,我也对着点点头,跟着走了进去,女警在后面关上门,绞上门链。
说起来真是差别待遇啊,男警员就得每人搬把椅子坐在我门口,女警察就能跟病人共处一室,不过我看这女警肩膀上的肩章,好像不是普通的下级警员。
这间病房的布局跟我那间差不多,卧室门关着,里面传出嘤嘤的哭泣声。
这时候我反而胆怯起来,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两位险些痛失爱女的父母,倒是李二兵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咚咚地敲了敲卧室门。
哭泣声暂时止歇,片刻之后,一位头发半白的中老年男人打开门,“谁呀?”
李二兵掏出警官证,然后一指我,“打扰一下,我是警察,这位是陈小铃的朋友,前来探望她。”
这位男人比较瘦削,戴着一副老镜,穿着很朴素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衬衫的胸前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脚上的皮鞋磨损比较严重,看起来像是个老派的知识分子。
看到警官证,他哦了一声,“小铃的朋友啊,快请进。”
我有些脸红,毕竟我和陈小铃一共只相处了两三个小时,能不能算是她的朋友,我实在拿不准。
我跟着李二兵走进卧室内,卧室的布局也和我那间一样,中间是病床,床脚的位置是两只藤椅夹着一张茶几,两侧是床头柜什么的。
我第一眼就看到陈小铃,她穿着病号服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被盖至胸前,两支胳膊露在外面,左手背上插着吊瓶,输着营养素,右手被紧紧握在一个中年女人手里。
那个中年女人搬了一把椅子坐病床边,也是鹅蛋脸,脸型看起来与陈小铃有几分相似,就是稍微富态一点,脸上化着淡妆,眼眶因为频繁抹泪已经擦红了,这位大概就是陈小铃的母亲了。
她看到我们二人走进来,吸了吸鼻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迎接我们,红肿的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她丈夫。
“小铃的朋友。”陈伯父明显不太喜欢说话,简单介绍过就坐在藤椅上。
我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伯母,我是陈小铃的朋友,也在这里住院,前来探望一下她。”
“哦!快……快请坐,我给你们削苹果。”伯母穿着一身素静的套装,快步走到床头柜前,那里放着一个果篮,里面各种果蔬散发着阵阵清香。
“不用麻烦了,我们等一下就走。”李二兵说道。
“这怎么行,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吧。”伯母依然拿起水果刀,捡了个大个儿的苹果开始削皮。
李二兵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跟陈伯父拉开家常,我走到病床边,近距离观察陈小铃。
那天夜里她梳着马尾辫,现在头发是散着,不过梳理得很整齐,规规矩矩地掩在耳后,没有一根乱发。她的额头全部露出在外面,从正上方可以隐约看到丝丝缕缕的黑气在额头皮肤下方缭绕不绝。除此之外,她跟普通熟睡中的女孩完全没有区别,表情平静而安详,似乎只要轻轻叫上一声,她就会醒来一样。
看着她这张脸,想起那天夜里她数次挽救了我的生命,躺在这里陷入沉眠的本应是我,而不是她。
我紧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因为我觉得,如果我在这里哭出来,就好像陈小铃真的没救了一样,所以我不能哭,起码不能在这里哭!
“小伙子们,来吃苹果吧。”伯母将大苹果切成小块,细心地在每块上都插上牙签,分成两个盘子装,一份递给我,另一份递给李二兵。
苹果色泽饱满汁多味甜,李二兵倒是不客气,拿起来就吃,边吃边说好。
悲伤与懊悔全堵在嗓子眼儿里,我哪里吃得下去?
为了不辜负伯母的好意,我拿起最小的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伯母有些哽咽地问道。
“我……我叫……”这一刻,我已经下了决心,就算因为头痛当场死在这里,我也要把记忆里的名字挖掘出来,但就在此时,李二兵嘴里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他叫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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