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去水心中的愧疚,叶芙林是懂的。本性善良让他宁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回那少年。这种决心,她是不会去阻拦的。
拴在竹林子外的白马儿果真通灵性,耷拉着脑袋,任谁瞧见了都无法想象它来时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马儿这就算喂完了。叶芙林坐回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专心扇火熬药。上好的雪参配上几味补气的药材,方子简单,火候可难肆。使上了浑身解数,拿出了看家的本领,眼睛盯着火苗子眨都不敢眨一下。
姑娘家的心思全放在了这锅药汤上后,打扮竟也顾不上了。头发散乱的披着,鼻尖熏得都有些发黑了。看上去活脱脱一个不修边幅的野丫头。
如此这般又过五日,叶芙林再也耐不住性子了。那句“这少年到底是哪路来的神仙”烦得她打碎了好几只碗了。于是今天她如常溜进了屋子,蹑步走到竹衣柜前,呼啦一声拉开柜门,张永安的衣服叠的方方正正,上面摆着那封信。
她稍有犹豫,有些心虚,回头望了望床上的两人,自然是没人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的。再看见陆去水消瘦不少的身形,她一横心,抓起信封直奔屋外。关上了房门这才敢喘一口大气。
这信封用的果真是皇家宣纸,触感细腻。封口的地方并不平坦,显然是开了又糊上的痕迹。叶芙林小心翼翼的把信口在熬药的火炉旁烤了烤,不过一会啪嗒一响信口自己就开了。里面是一张画。
叶芙林一惊,回头闯开闺房的大门,拽起陆去水带来的那张画。左右手一比较,画的不正是同一块令牌么?!
“这孩子,莫非和爹爹的下落有着莫大的关系?!”她差点失声喊了出来。一时心如乱麻,不知如何是好。她双手抖得厉害,信纸噼里啪啦作响。信中下上,也没有半个说明的字眼。唯独右下角的地方有一落款。落款赫然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沈玉心。
自小在谷中长大的叶芙林自然是不知道沈玉心是谁的,只是这令牌画要尽快告知陆去水知道才行,容不得片刻耽误。
她走出屋子,却赫然发现陆去水不知何时起出了房门,**着上身站在院中。他高昂着脖子,一只手更是高抬起来拎着烫的还呲呲冒着烟的药罐子,咕嘟咕嘟一口喝干。喝完后一抹嘴,大声道:“好药!”
叶芙林赶忙上前,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没事吧?!”
“不打紧的。再来几碗你熬得药汤,就没事了。”陆去水摸着叶芙林的脑袋安慰道。但他发现这丫头一改平日的威风劲,面露惊恐,像是丢了魂一般。“小芙,你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三言两语说不清,叶芙林便把手上的信纸往陆去水的胸前一塞,道:“你不是要知道自己请来的神仙是什么来头吗?这是他随身带的那封信,你看看这画!”
陆去水倒吸一口冷气,惊道:“这!这和我捎来的那张,一模一样!”
“这里有个落款,你知道是谁吗?”
只见陆去水的眼睛竟睁的比刚才还要大上一圈,被这如雷贯耳的名字怔住半晌。哪里想得到林子里捡回来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和武林传说有来往。
他赶忙转身抄起院中角落一根粗实的柴木,横架在客房门上。想想又不放心,赶紧运功下符,将客房门窗严严实实得封印起来。房里不管是只老虎还是只虫子,谁也出不来了。叶芙林在旁屏气凝神,被陆去水方才的举动吓得不敢插嘴。
陆去水又将这信前前后后审了两三遍后,道:“此事非同小可。”他收起信纸,心中早有了打算。
“怎么办?要不要当面问问他?”
“我耗尽功力才将他体内的气息暂时稳住,现在一时半会估计醒不过来。封上房门只是以防万一。”陆去水的脸好像脱水了一般干瘪无力,白发没有丁点光泽。他继续道:“我才打听到叶伯伯的下落,就让我碰上了他。天底下哪里来这么巧的事。”
“这沈玉心到底是谁?”叶芙林一头雾水,心里奇怪这人把陆去水弄会得如此紧张。
“沈玉心乃是天下第一人,也是天下第一恶。小芙,你可知道八器?”
“不知道。”叶芙林摇头道。
“想必叶伯伯本也不愿告诉你知道,没听过也是自然的。八器乃是天下最凶的八样暗器,向来为朝廷杀反诛敌所用。这八器自古来都是皇上身边的王守八家代代相传,沈家本就是其中一家。武林中从来不鲜有想要将这些无双至宝收入囊中的高手,却从来没有人活着回来过,可见这八器有多厉害了。谁料十六年前,也不知这沈玉心着了什么心魔练了什么魔功,头戴一面白鬼脸,独自一人一夜之间竟能将八家满门抄斩,连自己的至亲也没有放过。”
“他这么做,是为了谋反?”
陆去水摇头继续道:“沈玉心将这八器掠走之后便归隐江湖,再也没了动静。八器互生互克,环环相扣,如此一来再也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手,也就成了真正的天下第一人了。”
“为了名,冷血到这般地步,好一个天下第一恶啊。”
“此事既然和沈玉心有关,就已经不是你我能够处置得了的了。趁那孩子没醒,我这就带他上山。一来让师尊治疗他这蹊跷的伤势,二来山上守山弟子众多,待他醒来可以逼问出这画中令牌的经纬。再来我损耗颇巨,山上的清浊之气也好让我恢复些元气。”
叶芙林点头赞同,道:“好,我与你同去。”
“也好,此事与你爹爹有关。”陆去水笑道:“再说这几天光闻香香味,一口也没吃到你做的野菜粥,上了山后你可要好好补偿我几顿。”
叶芙林看见陆去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中宽慰不少。
陆去水已经穿起长袍,利索得在院子里做起雪橇来。他用两根雪竹子撑起几件不穿的衣裳,再用麻绳子把它绑在马儿屁股后面系牢。随后从屋中抬出张永安,将他平放了进去。
叶芙林在屋中忙着打点行装。她没带什么衣服胭脂,倒是腾出地方往行囊里塞进了不少药材,为的是在山上也好给陆去水熬药汤补补身子。
准备妥当,翻身上马。陆去水两手绕过叶芙林的腰,用手臂扣住她的腰身让她坐得稳当。
他们青梅竹马,这么接触还是头一回。两人前胸贴着后背,叶芙林秀发上的香味阵阵传来,陆去水不禁有些慌神。
“看你动作这么熟练,我必然不是第一个与你同乘的人。”叶芙林脸微红,说道。
“不是。”陆去水说道。
“那第一个坐你马儿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叶芙林问道。
“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来就是成大事的人。”陆去水说道。
“是你朋友?你好像很了解他。”叶芙林道。
陆去水点点头。
“他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叶芙林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问道。
陆去水笑了。
“看来是个女人。”叶芙林咬着下唇,愤愤的说道,“风流成性的男人,没有好下场!”
“哈哈,那我可带你去看看大城里的那些金主,哪个不是妻妾成群?”陆去水大笑。
“你就不能学学好的!”叶芙林回头瞪着他,眼波流转。
陆去水知道玩笑开过了头,赶紧马绳子啪一响鞭打,两腿一挟,大喝一声:“驾!”
白马儿来了精神头,刚才是吃饱了马草,呼哧呼哧吵着要活动活动筋骨,跑上几天几夜才过瘾。好不容易等来这一声号令,直冲出去。
出了谷口向北狂奔,不一会便能看见一块碧绿的圆玉镶嵌在低处,那是醉白池。醉白池后一道天高的青砖墙,那是玉匣关。这一路虽然峰回路转,云雾缠绕。可远处泰华山顶上的三株硕大的明火,无论远隔多少群山都能看见,为他们指引着正确的方向。叶芙林看的兴致勃勃,把什么事都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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