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皇上可是亲自把丽贵人背回去的。”翠绿衫子的圆脸小宫女坐在石凳上,一棒子砸在正洗着上好布料衣裳上,撇撇嘴。
“你胡说吧,皇上哪有体力,咳咳。”身边同样在洗衣服的长脸小宫女插嘴道:“我怎么听说,皇上那晚安慰完丽贵人就跟贵妃娘娘回祥凤宫了,丽贵人是贵妃娘娘特意叫了翟舆送回宫的。啧啧,听说贵妃娘娘的翟舆里连垫子都是金丝的,哎,什么时候也轮的上我去坐坐,这辈子洗的衣裳也够本了。”
“什么贵妃娘娘,该改口了,听说皇上连立后圣旨都写好了,就等过些天贵妃娘娘的生辰来个双喜临门的。”圆脸小宫女还在为刚刚她对自己纠正耿耿于怀,逮着个机会赶紧反驳。
这边正八卦的津津有味。那边浣衣局扛把子的余姑姑甩着袖子走了过来:“几个小丫头片子一天没个正经,圣上的事儿是你们能议论的吗,好好洗衣服想想怎么混出头才是正经,你们真愿意一辈子困在这小小的浣衣局,我还不乐意天天盯着你们这张嘴呢。”几个小丫头闭了嘴。
眼看着就没戏唱了。没了乐子,我只能趁着余姑姑还没发现,趁早开溜。
说起来,这宫里谁得宠谁主政跟我也没什么直接关系,毕竟,我只是比那几个小丫头好一点的四等宫女,还是在制衣局这种穷乡僻壤扎着根。天高皇帝远,只要主掌后宫的主子还有点儿人性,一般魔爪都伸不到这里来。平日里,我对这些八卦也并不感兴趣,但是近三个月来情况却有点不同。
我三个月之前的日常生活,简单到动动脚趾头就能从早想到晚。跟着太阳一起从梦里出来,睁眼时看到每日对着的熟悉的屋顶;吃十几年来差不多的早饭,接着迎来十年如一日的活计。直到晚饭之后,再到相对来说看的比较少的浣衣河,望着宫墙发呆。
三个月前的那天,一切似乎有了微小的突破,方姑姑招呼刘大娘给我做了碗长寿面,加上一身嫩绿色的新衣裳。简单的给我过了我的十七岁生日。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天我嘴里嚼着长到铺满整整一碗的面条。那口感一点都不像平日里吃的那样,怎么嚼都嚼不尽的样子。然后,我突然就落了泪。不过是一碗加了肉的长寿面和一件颜色不同的新衣裳。这微小的改变,却冲破习惯的桎梏,携着说不出的强大力量,莫名其妙地、我十几年来在单调生活中麻木的心就被狠狠敲了一记。
我突然就意识到,十几年来莫名其妙怎么躲都躲不掉的空虚感,只是因为,我一直渴望着改变罢了。
也是从那天起,我开始下意识地注意浣衣河尽头厚厚的宫墙,才明白多少年来,我喜欢去浣衣河边的原因,不止是为了消遣----我早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默默地看了它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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