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初雪已下,暴雪还未封门时。我站在皑皑白雪中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想起一年前猝然离世的母亲,想起这一年跌宕起伏几度辗转的生活,眼中酸涩,却怅然流不出一滴眼泪。
马车就是在这时候停在了门口,毫无预兆到就像仓促离世的母亲。车上下来几个人,皆是富贵的打扮,他们一来就直接进了谦直的书房,整整一下午都没出来。
秋千架上,我看着皑皑白雪,看着唧唧喳喳觅食的小鸟,未来的命运又会怎样变化,我不知道,也无力去猜想。
天黑之前客人便走了,离开前看见门前堆雪人的我,目光里是复杂莫测的。我不懂,什么都没说,他们也是一样。天黑下来,黑的彻底,冬天的夜那样无情。房间里灯光已经亮起,温暖的烛光中,谦直站在门口唤我的名字,他说,“紫栀,回来吃饭了,外面冷。”
他永远都是这样平和的语气,不管接下来发生的事有多么难以掌控。我乖巧地坐在桌旁,接过他盛好的饭。餐桌旁很安静,只剩下咀嚼的声音。我们都变得从所未有过的安静,虽然以前也未见得有多热闹,但这一次再也没有自由的空间,有一种窒息横在我们中间,我们都想逃离。
回房间前,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停住脚步侧过脸,却并没有转过身。
“紫栀,明天我回家一趟,你跟我一起吧。”思索许久,他还是说了有可能改变我命运的话。语气是商量的,可完全没有给我留下拒绝的空间。
“好。”我很听话,像以前一样。
回家?他说回家。并不是这座幽静寂寞的庄园,是另一个他生活过,甚至是以后也要留住他的地方。那么这个地方算什么?只是一个转折吗?我又算什么呢?
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会有今天,或许在潜意识里,我一直把他当成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生命,没有父母兄弟,没有朋友爱人,只有我。那一夜,我惴惴不安地猜测着,冰冷和绝望一遍一遍碾压着我的心。同一个姿势,一夜无眠。
第二日,我换上了簇新的冬衣随他上了马车,又是一场漫长的颠簸,一路上我们都不说话,也不看对方。可是他却拉着我的手,将我的拳头握在他的掌心里,有时候一个失神就握的紧了。
徐家,竟然是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站在门口时我才恍然明白过来----那个略显偏僻的庄园,满腹的学识,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贵气,甚至追溯到不符合规矩却还是不费什么周折便将一个孤女带回来收养的事实,其实有些事情,一直都摆在那的,只是迟钝的我,一直都没有发现。
我被安排在偏房内喝茶,有两个下人照顾。谦直嘱咐了几句便进了一件更为华丽的屋子,掩上了门。两个下人安分地待在我旁边,我一动她们便问我有什么需要,除此之外她们都视我为空气,也把她们自己是为了空气。门外有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紧接着门帘子一掀,几个红柳绿的小姑娘进来了,她们打量着我,很好奇。也和伺候的两个下人聊天,问起我。
她们都是这府里的小姐,万金之躯,尊贵得很,起初对我笑着,可是听说我是徐谦直带回来的人时,态度立刻就变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人的孩子。”小姐们挑着眉,一副嫌弃之极的样子。
那个人?他们说谁呢?父亲还是母亲?我刚要开口询问,下人却立刻上前干预,将不谙世事的尊贵小姐和我分开,好像生怕我侮辱了她们小姐的干净。我低下头,再也不说什么。只是走到门前,一手挑起帘子,望着正房紧闭的大门。
徐谦直,这个家我唯一熟悉的人在门的后面。说是熟悉,只有不到一年,他们和他才是真正的亲近。我盯着那扇门,神思沉静得像冰冷的夜。
啪的一声,那个房间里想起了碎裂声,似是茶盏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紧接着一个苍老女人的哭骂声响起,是那种努力过后却仍旧得不到预期的那种绝望的愤怒。门哐的一声被人撞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女人踉跄着从里面急步走出来,满脸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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