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少长离家老大回
————重明宗、老学堂
这日野瑶玲正在经堂值守晚课,对于已担了育麟堂执事差遣的她,近来倒是少有做这些冗杂事情的时候。
当年的二八少女都已成了耄耋老妇,自从筑基失败过后,她甚至连养颜丹药都不再服,纯粹一副鸡皮鹤发的模样,较之年龄相仿、有人心疼的墨儿与周昕然二女,看上去确要老上许多。
不过她现下却也不甚在意这些,当年她与明喆不是不能成一番姻缘,不过阴差阳错过后,却还是一场糊涂,于野瑶玲而言,还是需得抓紧在这九十岁这筑基桎梏之前,再冒险一试。
说来也怪,苦寻筑基机缘久久难得、向来烦躁的她,反是立在了康大掌门亲自手书的“老学”二字过后,才在心里头难得地生出来些静宁之感。
雨停过后,经课才算结束,野瑶玲受过堂内一众弟子拜礼,才迈出去,便见得自己唯一的弟子江瑭佩快步过来,面上有些急切之色。
这女娃出自江家,颇受外事长老叶正文关照,是以才能拜得本来前途大好的野瑶玲门下。
只是十数年时间过去,便连魏古这出身最低、年纪最大的师弟,都已结成道基,反倒是野瑶玲这颇受看好的落在了后头。
足见得一个人的仙路前途,便连当世真君都难说得清楚,也是唏嘘。
江瑭佩资质不差,三灵根资质在如今的重明宗内照旧能称得中上,修为也到了练气九层,不比野瑶玲稍差。唯一可虑的,便只有颜色稍稍耐看了些,是以哪怕与长老那里有层关系,却也难得一门好的姻缘。
好在修行人从不拘泥一个活法,待得江瑭佩结成道基过后,她这颜色之事便就不怎么需得野瑶玲操心了。
野瑶玲晓得自家弟子是个稳重性子,见得后者表情如此急切,不禁疑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瑭佩紧忙回道:“袁师叔祖要弟子过来通传师父尽快赴祖师堂内,拜见师门长辈,不得拖沓。”
“长辈?”
野瑶玲顿时便就想到了前番费南応登门时候,二位师叔所言的那位连师叔祖。即就也不与江瑭佩多言,自驾起一只灰雁赶赴重明宗祖师堂内。
认真说来,康大掌门几个师兄弟也不是全无良心。
至少自从重明宗稍稍发迹过后,康大宝不单再未有在祖师堂内大摆宴席、好省顿祭礼,且自张元道祖师以降的六位重明宗祖师,亦都重新修葺了金身。
且每岁的三节两寿,亦专由弟子负责主持。育麟堂弟子结业、内门弟子晋升、职司弟子升迁,亦都要来这处大殿焚香祷告,算得上重明宗有数的热闹之地。
不过野瑶玲今日驾着灰雁落地时候,却见得这处大殿较之平日不晓得要冷清多少。殿外两排皂黄色角旗无风自动,却也给此时此地增了几分肃穆之感。
此时中门大开,几位刑堂精锐弟子正把守大门,饶是他们也都认得野瑶玲这位亲近长辈,却还是在验明过后者信符过后,方才以腰间符牌开启门上灵禁,再任野瑶玲迈步进去。
待得野瑶玲进门过后,便就见得一身着漆纱笼冠的英锐修士正立于张祖师金身之下、持香作拜。
几位师叔悉数皆在,袁晋坐在大磬下头,手拿铜色法槌、面带肃容。那英锐修士每拜一下,那个不晓得是哪个重明弟子从哪家门户搬来的上等大磬,便就鸣出来一阵脆响。
磬声清越、沁人心脾,身在殿内的野瑶玲顿时又觉自己心头烦闷似是淡了几分。
她在一众同门之中勉强能称得聪慧,是以只看得眼前这番景象,便就能晓得自己所猜当是不差。眼前这个俊俏得,能与当年那位风姓姑丈相提并论的英锐修士,该就是重明宗而今硕果仅存的那位六代弟子连雪浦了。
野瑶玲见得这肃穆气氛未敢出声,大略一看,便就看清了宗内除了明喆之外的主事之人皆都到齐,遂就自选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她方才落座不久,便就见得连雪浦查过信香过后转身过来,将堂内众修一一看过,面上愧疚、欣慰、欢喜、感伤诸般情绪搅做一团,怎能是一个“复杂”词汇可以形容。
“呼,”只见得连雪浦长出口气,朝着与坐众修躬身作揖,朗声言道:“重明罪人连雪浦,见过众位同门。”
场内众修除了袁晋与这位连师叔颇为相熟、蒋青依稀有些印象之外,便连叶正文这位名义上的弟子,亦都是头回见得连雪浦模样。
不过他们甫一见得师门宗长行此大礼,俱都是换了副惊色,参差不齐的慌乱回礼:“拜见连师叔/师叔祖。”
连雪浦见得此幕,面上的复杂表情未做变化。
只是一时之间,他竟也不晓得是该要说些什么,话哽在喉咙许久都未出口,最后却是又转过头,将眼神落在了已经早早被康大掌门变换位置,挪到了张元道祖师身侧的六代掌门何长青身上。
“我掌门师兄真乃神人也,当年我从关东道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就是亲来小环山探访宗门存续。
只是倒未曾想,我才行得一半,便就从闲人口中闻听得了尔等将宗门经营地十分红火,都已跳脱出了平戎一县,成了一州显宗。既如此,我这不堪之人、便觉也无脸面回来,”
连雪浦言到这里时候,以袁晋为首的几个晚辈正待要出声宽慰几句,却又被前者拂手止住,但听得他复又开腔:
“掌门师兄薨时,我正在外游历。本是要回来奔丧,却又听得相熟人讲,何师兄是因了私心传位于宝哥儿,令得李师兄愤然出走。
这才有些兴复气象的宗门即就四分五裂,还险些上演了兄弟阋墙的丑事。便就只觉得好没意思,自往外道行去。
现在想来,我当时怕是遭猪油蒙了心思,怎就未曾想过,我家掌门师兄做事,又何曾有过差错?”
连雪浦发问过后、声音一顿。他到底也是位时常聆听真人教诲的经年丹主,哪能被这伤感情绪左右太久。
当他将眼神从何掌门金身上头缓缓收回过后,再看向堂内弟子时候,便就已经换了一副振作表情:
“我本是背弃了宗门的无德之人,本不该也不敢再回来拜祭祖师,但此时涉及宗门存续,也不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值此时候,袁晋也终于才得了说话机会,但见他恳声言道:“师侄代宗门上下,多谢师叔援护之恩。”
连雪浦听得此言,眼神又显而易见地黯淡几分,他将袁晋看过一眼,语气里头露出来丝疲惫之意:“晋哥儿此时若是真心谢我,便不该说谢我。”
后者忙道不敢,不过连雪浦却也不再在乎。除了袁晋这位自小看到大的后辈之外,堂内众修他便无有一人相熟了。
不过连雪浦想要在其中认出蒋青却是不难。
固然他与这被外人戏称的重明剑仙相处时候算不得多,但只看得殿中黑衣青年身上那掩藏不住的锋锐之意,便就晓得了,这是当年那个长在了康大宝背上那个粉嫩可爱的总角稚童。
“外丹之法固然立竿见影,却算不得刃游腠理。终是不如自身手段实在,紧要时候未必能护持得力。
我这里有甲子年前裂天剑派洪文上修赴关东道讲法时候所授剑理,青哥儿现下或是在自创剑法,或能用得到。”
连雪浦声音温和,一面言讲出声,一面取出来一部玉简。蒋青初时面上竟还生出来一丝犹疑表情,却是在遭了身侧袁晋的颔首示意过后,方才深施一礼、恭敬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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