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吕布的支持,王允才能重整旗鼓,继续推动刺董计划。
不过吕布在给了王允初期的支持后,就开始若即若离起来。
这自然又是因为季秋的要求,要尽量拖延时间,以便让他能有时间,将关陇地区的百姓都运到北海郡来。
不过吕布并不能无限期的拖压下去。
总是要给王允一个答复的。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
王允已经是第三次同吕布密谋商议了,这充分体现了吕布在他心中的地位。
如果吕布再不回复的话,只怕王允就真的要弃他而去了。
“也罢,既然王允如此迫不及待,那就答应他吧。
反正关陇地区的百姓也运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刺董虽然不是很合适,但也可以接受了。
只是刺董事关重大,甚至会影响天下格局。
却是不能轻忽。
看来得亲自前往长安一趟了。”季秋心中暗道。
……
长安城。
城门处的铜钉门环还残留着朱砂痕迹,却被干涸的血迹晕染成暗褐色。
穿麻布衣的百姓攥着陶罐排队打水,每个人都将脖颈缩在衣领里,仿佛这样能躲避城楼上巡逻士兵的视线。
提水的绳索摩擦井壁发出吱呀声响,总有人听见后浑身一抖,把半罐水泼在青石板上,很快就被灰白的尘土吸干。
朱雀大街两侧的商铺虽未完全关闭,却不见往昔吆喝声。
绸缎庄的老板娘用木杠支着门板,露出半扇门缝。
但凡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她立刻“哐当”放下门板,木杠撞击声惊得街边野狗夹着尾巴逃窜。
布庄柜台积着薄灰,掌柜的捧着账本的手微微发抖,眼睛却总往街尾方向瞟。
那里是董卓军营的辕门,赭红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随时要滴落的血。
巷口茶馆还冒着热气,茶客们却都压低声音说话,连茶碗碰撞声都格外克制。
突然有人失手打碎茶盏,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所有人瞬间噤声,数十道惊恐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声源。
当发现只是个端错茶的小厮时,众人绷紧的肩膀才稍稍放松,却又不约而同摸了摸腰间。
那里别着的不再是玉佩香囊,而是用来换粮的碎银,谁都怕被乱兵瞧见。
暮色降临时,城头的梆子声敲得人心惶惶。卖炊饼的老汉用草席裹住没卖完的饼,佝偻着背往家跑,经过街角时被几个醉醺醺的士兵拦住。
粗粝的手掌扯开草席,沾满酒气的笑骂声里,金黄的炊饼滚落在地,很快被灰白的尘土覆盖。
老汉颤抖着想要捡起,却被皮靴狠狠踩住手背,围观的百姓慌忙别开脸,有人偷偷抹泪,却连抽泣声都不敢发出。
季秋踩着满地卷着灰边的槐叶踏入长安,晨雾里浮动的不是炊烟,而是未散尽的血腥气。
青石板缝间凝结着暗褐色污渍,街边酒肆的招旗被风扯得只剩半截,褪色的“酒”字在灰白墙面上投下残破的影子。
卖炊饼的老汉缩在角落里,听见马蹄声便浑身发抖,怀里的竹篮空得能听见回音。
朱雀大街本该车水马龙的市集,如今只剩几个流民在翻捡腐坏的菜根。
穿粗布襦裙的妇人攥着孩子的手疾步而过,襁褓中的婴孩啼哭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捂住了孩子的嘴,眼神里盛满惊弓之鸟的恐惧。
季秋望着城楼上斑驳的血痕,那些被董卓军卒砍下的头颅虽已移走,砖石缝隙里却仍渗着暗红,如同永远褪不去的诅咒。
“昔年十二重楼明月夜,今朝半城灰白半城劫。”
季秋轻叹一声,这不是他第一次来长安城,以往未运送关陇地区百姓,不说每日都来长安城,但十天半月总是要来一次的。
而每次到长安城中来,都会发现长安城变得比以往更加萧条了。
没办法,董卓真的是太给力了。
今天高兴了杀个大臣助兴,明天生气了杀个大臣解气,后天既不高兴也不生气,杀个大臣逗闷子。
而且他杀大臣从来不是只杀一个人,要杀就杀全家。
充分展现了人道主义关怀,让对方始终保持着整整齐齐!
这种情况下,整座长安城都生活在白色恐怖中。
大臣们朝不保夕,百姓们同样是朝不保夕。
长安城在怎么可能不破败呢?
“自古上下同欲者胜,如今整座长安城的人,都在盼着董卓去死,他又怎么可能不死呢?”季秋再次轻叹道。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吕布那句拖不下去了是什么意思。
就如今长安城中的情况来看,便是没有吕布,怕也会有别人来诛杀董卓。
他已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愤,必死无疑了!
“也罢,既然是民心如此,那自然不能强行阻止,便顺应民意吧!
只是在诛董之前,得先去做些事情。”季秋心中暗道。
随后便向一个方向走去,但才留了两步,却又停下了脚步。
然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粥铺中正在向流民施粥的少女身上。
鹅黄襦裙上绣着的并蒂莲鲜活明艳,靛青绸带束着盈盈一握的腰肢。
青丝精心绾成凌云髻,斜插一支缀着珍珠的白玉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眉眼生得极清,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却凝着悲悯,樱唇微抿,两颊因忙碌染上自然的红晕。
腕间新换的翡翠镯子温润通透,那是父亲昨日特意命人送来的,似在无声鼓励她的善举。
铜锅下的柴火噼啪作响,蔡文姬执起鎏金木勺搅动米粥,浓稠的白雾漫上她弯弯的睫毛。
“莫挤,都有。”
她声音清越如清泉击石,舀起一碗粥时,粥液裹着零星菜叶,顺着勺沿拉出细长的丝线。
最先上前的老妪腿脚不便,佝偻着背几乎要贴到木案,她立刻起身,绕过案几将粥碗送到她嘴边:“慢慢喝,烫。”
老妪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浑浊的泪水滴在她绣着纹的裙裾上,蔡文姬却只是温柔地笑,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
几个孩童扒着木案边缘,冻得通红的鼻尖几乎要碰到碗沿。
她解下身上的织锦披风铺在地上,让孩子们席地而坐,又从袖中掏出油纸包着的块,掰碎放进他们的粥碗里。
突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孩子们齐刷刷瑟缩成一团,粥碗在颤抖的手中摇晃。
她则挺直脊背将孩子们护在身后,木勺握得指节发白。
待看清是父亲派来护送的家丁,她紧绷的肩膀才松弛下来,笑着安抚道:“别怕,接着吃。”
转身继续舀起带着温度的米粥,将世家千金的善意,连同背后家族的力量,一同化作慰藉乱世的温暖。
“这是……蔡文姬?”季秋看着那张与蔡昭姬极为相似的面孔,和近乎如出一辙的清雅气质,不由心中暗道。
那这还真是巧了。
他原本就要去蔡邕府上拜访,却没想到竟在路上碰到了蔡文姬。
真是有缘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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