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一个合格主公的自我修养!
泰山郡,州牧府,议事厅。
青铜兽首香炉吐着袅袅青烟,将烛火熏得明明灭灭。
檀木长案上摊开泛黄舆图,朱笔圈画的据点星罗棋布,在摇曳光影里仿佛随时会跃动起来。
季秋斜倚在虎皮铺就的檀木主位上,玄色广袖垂落扶手,腕间鎏金错银的护臂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半阖的眸中流转着鹰隼般的锐芒,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案上的青铜虎符,将满厅文武此起彼伏的争论声尽数收入耳中,却始终不置一词。
直到众文武们将日常政务都探讨处理完毕,方才淡淡说道:“诸位,已经九个月了,咱们拿下齐郡与乐安郡已经九个月了!
九个月里,咱们不但彻底消化了齐郡和乐安郡,自身实力获得了巨大增长。
外部环境和天下格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是时候讨论一下,我军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主公所言正是,忍耐了足足九个月,我军出兵的天时终于到了!
如今董卓迁都长安,对关外事务,已经彻底失去影响力。
而关东诸侯组建的讨董联盟也名存实亡了。
所有诸侯都返回各自老巢,开始争抢地盘了。
此时我军再也不用担心董卓和关东联盟的干涉了!”戏忠轻笑道。
先前停兵九个月,主要目的果然是为了理顺内政,彻底消化齐郡和乐安郡。
但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防止讨董联盟和董卓的外来干涉。
季秋当时是既要出兵青州,占领青州部分郡县,让这两大势力放松警惕,彼此开战。
但同时又不能占领太多地盘,暴露出太多实力,以免引来两大势力的忌惮,对他发动雷霆一击。
总之,个中分寸的把握,着实是考验能力。
不过好在他麾下人才众多。
尤其首席智囊,军务部长戏忠拥有先天秘术星罗推演,最是擅长做这种事,这才能把分寸把握的丝毫不差!
季秋轻笑道:“那志才以为,我军接下来的目标在哪呢?”
“主公这便是明知故问了,我军接下来的目标,自然是那青州牧孔融了!”戏忠轻笑道。
早在数月之前,董卓就已经下令,任命孔融为青州牧了。
他的初衷,自然是希望孔融能够整合青州力量,从而压制季秋。
至不及,也要拖延季秋夺取青州的速度。
不过他实在是高度这位孔圣后人,海内大儒了。
孔融接任了青州牧以后,跟他接任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依旧是每日待在国相府中,宴请宾客,高谈畅饮。
至于说是对季秋的影响,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但也可以说是聊胜于无了。
戏忠轻笑道:“虽然孔融并没有真正发挥出青州牧这个官职的威力,但他的名望和地位,依旧是青州境内首屈一指的存在。
同时北海国,也是青州六郡之首。
我军若能一战败孔融,拿下北海国,必能极大震慑青州境内其他势力,让其望风而降!”
“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就先打孔融吧!
不过孔融可是孔圣后代,文圣子嗣面前,却是不可太过无礼,还是要先礼后兵才行。
我意先给那孔融写一封劝降信,若他能够看清形势,直接归降,便也可少了一场兵戈。
各位以为如何?”
“主公仁心仁德,此举实乃是给足了孔融面子,那孔融若是稍明事理,就该立刻投降才对!”戏忠立刻说道。
其他臣子也纷纷赞同,大赞季秋仁慈,有王者堂皇正道之风。
季秋微微抬手,压下这些马屁声,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这封书信,就请叔治代为执笔吧!”
叔治是王脩的字,而季秋此举也正是为了王脩。
纵观季秋起兵以来的历次战役,他可不是什么有妇人之仁的人啊。
那这次为何对孔融却格外优待呢?
这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他有心收服孔融。
这是孔圣后裔,海内名儒,在天下读书人心中,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同时自身也有强大的能力。
若能收服他,自会再次提升季秋势力的总体实力。
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先前答应过王脩,会给孔融一个体面的机会。
而此时,就是他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不过就他个人而言,他并不认为孔融会珍惜并抓住这个机会。
虽然孔融的能力很强,但并不是强在眼力和识时务上。
不然,他不会此时还毫无所觉的在国相府中宴客。
所以这封书信,注定是要打水漂了。
但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是惠而不费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王脩从文官队列中走出来,向着季秋大礼参拜,感激道:“臣谢主公,必尽力劝说孔融看清时局,投降主公!”
他自然清楚,季秋肯给出这个机会,完全是看他面子。
但同时他更清楚,以孔融的性格,是绝不会因此而投降的。
他送出的书信,不但起不到正面作用,反而只能是激怒孔融。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季秋的感激和好感。
因为季秋此举既是在履行承诺,也是在表达对他的尊重。
前者代表季秋是一个重视承诺的信义之人,自然让他好感大增。
后者则更加让他感动,在这个讲究舍生取义,士为知己者死的年代,被主公尊重,是足以让属下效死的!
季秋斜倚在檀木主位上,感受着心眼秘术传递回来的,王脩迅速提升的善意情绪,不由淡淡一笑。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麒麟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提升属下忠诚度这种事,就是要作为一项日常任务,在日常生活中坚持不懈的进行下去。
尤其是通过尊重或是其他正面的情绪价值,来提高属下忠诚度的这种惠而不费方式,更要经常去做。
这是一个合格主公的自我修养!
随后王脩奋笔疾书,很快就写成了一封劝降书信,然后交由信使送出去。
而季秋则与戏忠等人,继续讨论该如何拿下北海国。
如先前所说,这封书信99%是要打水漂的,拿下北海国,终究是要打一仗的!
……
北海国,国相府。
华灯初上,暮色漫过了北海城头。
朱漆门庭悬着九盏青铜宫灯,烛火在精美的云纹灯罩里摇曳,将照壁上“礼贤”二字映得金辉流转。
前庭池畔丝竹叮咚,宾客们踩着蜿蜒的汉白玉曲桥鱼贯而入,宽袍大袖拂过雕栏,带起阵阵沉水香。
宴厅内高悬的十二扇彩绘屏风将空间分隔成雅座,中央空地上舞姬踏着编钟节拍旋身起舞,金铃缀成的裙摆扫过青砖,惊起细碎银光。
孔融宽衣博带立于主位,酒樽里琥珀色的美酒随着他爽朗的笑声轻晃:“今日不议军政,只论诗书!哪位先生愿为这‘北海月’续上佳对?”
话音未落,左侧席位的白衣书生已举杯而起,月光透过窗棂在他鬓角染霜:“孔融大人既以月为题,在下斗胆——‘北海月悬千盏雪,东溟潮涌万重星’!”
四座顿时响起喝彩,邻席的老儒抚须大笑:“好个‘千盏雪’‘万重星’,倒衬得这琼浆玉液都失了颜色!”
忽然,角落传来清越琴声。众人循声望去,见素衣女子指尖在七弦琴上翻飞,弦音忽而转为慷慨:“孔融大人治下百姓安居,何不将此宴雅兴化为诗赋,刻石勒铭?”
此言一出,满座文人皆目光灼灼。
孔融拊掌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玉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轻颤:“妙极!来人,取竹简笔墨!今夜我等便要让这北海雅集,传名天下!”
夜风卷着桂香掠过雕梁,将满厅的高谈阔论、琴瑟和鸣裹成一片锦绣。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却惊不散这方天地里肆意流淌的才情与豪情,烛火愈燃愈烈,将众人投在屏风上的身影,映得如同画中仙人。
只是就在乐声正酣时,一道黑影却踉跄着撞破珠帘。
一个家奴浑身颤抖着跪在孔融面前,高举着一封书信颤声道:“禀禀主人!王脩送来书信!”
“王脩?他还敢送书信过来?”
孔融目光一顿,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如水。
王脩本是他的主簿,受他提拔之恩,但却在数月前突然弃他而去。
原以为是家中出了什么事,这才不告而别。
后来才知道,他竟是去投靠了季秋!
此举自是让孔融大为光火,深深觉得颜面无光。
每次想起此事,都要发生好大一通脾气。
所以这几个月来,他家中奴仆从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王脩。
但今日王脩突然派人送来了书信,这些家奴自是不敢私自匿下书信,不交给孔融。
于是在经过一番礼让争夺后,最终选定了这个倒霉蛋来送信。
“且拿过来吧!”孔融虽然心中愤怒,但终究还是决定看看王脩的这封书信上写了些什么。
或许对方是在季秋麾下混的不如意,后悔投靠季秋了,然后又跑来求他原谅呢?
若是如此的话,他定要好生嘲笑他一番!
只是孔融接过书信,才看了两眼,素白的指节就因用力而泛青。
此时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将他骤然扭曲的面容投在身后“礼贤”匾额上,狰狞如恶鬼。
“竖子敢尔!”
孔融暴喝,震得梁间燕巢簌簌落尘。
他扯碎书信扬手掷向空中,碎纸片如惨白的蝶扑向宾客。
此时宴厅死寂,舞姬僵在旋身的姿态,琴弦崩断的余韵在梁柱间空响。
孔融抓起案上青铜酒樽狠狠砸向立柱,怒吼道:“王脩这个狗东西,竟敢如此羞辱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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