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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难眠

“节帅!”

赵怀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他走上前,看了一眼地图,问道:“在商量什么?”

刘信指著地图上简易的战场,沉声道:“节师,我们在商量,开战时,我等骑兵该从哪个方向,对敌军的侧翼进行突击,战果更大。”

刘知俊则在一旁摩拳擦掌,咧嘴笑道:“其实管他哪个方向!只要节帅你一声令下,俺老刘就带著弟兄们,直接凿穿他们的中军大阵,把那偽王仙芝和黄巢的脑袋一刀一个剁了,这才省事!”

赵怀安哈哈大笑,並没有对刘知俊说什么,最后看了看大伙就又走了。

那边刘知俊纳闷,还待问,然后就被刘信拉住,摇了摇头。

他晓得,这会,压力最大的就是节帅!

节帅有自己调解內心的方法,而他们这些部下们能做的,就是各司其职,唯奋勇杀敌耳!

最后,赵怀安又来到了庐州厢军和舒州厢军的营地。

在这里,他见到了王威、陶雅、陆元庆、周本这四位都將。

与保义军的老兵不同,这些新附的厢军士卒,脸上明显带著几分紧张和不安。

——

但当他们看到赵怀安的身影,出现在营地里时,不晓得为什么,眾人就安稳了。

他们或许不相信自己,但他们相信这位带领他们打了无数胜仗的节度使。

周本更是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道:“节帅!请放心!决战之日,我舒州儿郎,绝不墮了咱保义军的威名!定要让那些草寇看看,咱们淮西的汉子,没有一个是孬种!”

一番话说得王威、陶雅直撇嘴,这就咱保义军了!

整整一夜,赵怀安几乎走遍了保义军所有的营区。

他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他只是走著,看著,听著。

而正是这一夜的巡营,让他那颗原本因为怀疑和忧虑而躁动不安的心,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得益於一直以来的胜利,保义军中无论是老兄弟还是新卒,对於赵怀安都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他们不用想那么多,节帅肯定是已经想好了。

——

而不得不说,盲信也是信。

正是这种信心,让赵怀安心中更加確定,那就是无论草军如何,高骄又如何,他都可以坦然面对!

他不信天下有哪支军队能留住他一手打造的保义军!

正如他的部下们相信自己,自己也愿意无条件信任这些吏士们!

什么阴谋,什么算计,不就是打一场嘛!打!管他对面是谁,就是狠狠杀!

想通了这一层,赵怀安只觉得浑身一阵轻鬆。

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烟消云散。他返回帅帐之后,竟头一次,倒头便睡,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乾符三年十一月四日,天色微明。

一直没什么大动静的草军大营,忽然开始频繁地调动起来。

时刻都在观察著草军动向的高駢,在接到斥候的回报后,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判断,那就是草军主力即將要开赴战场!

於是,当天夜里,高駢便向北面的张璘,和南面的赵怀安,同时下达了军令,命全军连夜拔营,渡过倒水,提前进入决战阵地,抢先占领优势地形!

而事实是,高駢的判断无比正確。

果然,在第二日,也就是十一月五日的清晨,草军的主力大军,便开始排阵过河。

当时,在高駢的中军大帐內,老將梁缆再次进言,建议应该趁著草军正在渡河,阵脚未稳之际,立刻发动攻击,半渡而击之。

这是一个分外有诱惑力的选择。

但高駢在仔细地思考了许久之后,却毅然地拒绝了。

他严令各军,坚守本阵,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擅自出击!

就这样,包括保义军在內的四万唐军,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距离河岸不过数里的圩田上,眼睁睁地看著对岸的草军,开始不慌不忙地架设浮桥,横渡倒水。

凌晨,卯时,天色灰濛濛的。

隨著三声沉闷的大鼓声,响遍两岸,无数的走舸小船,如同离弦之箭,竞相出发。

这些小舟舢板,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倒水河面,来回穿梭,运输著草军的人员和物资,川流如织。

很快,一支约有千人左右的草军先头部队,便登上了战场。

这些背著巨大牌盾、手持著两丈步槊的草军士卒,身上都披著厚实的铁鎧,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上岸之后,並没有急於冒进,而是迅速地呈扇形展开,牢牢地控制住了渡口,为后续部队的登陆提供了掩护。

接著,更加密集的鼓声,从对岸连绵不绝地传来。

越来越多的草军营头,开始抵达战场。原先还一片静謐的原野,一下子便被鼎沸的人声、马嘶声,以及驮畜的嘶鸣声,给彻底充斥。

在这个过程中,赵怀安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那辆由四头宝驴驱动的战车之上。

他的前方,不断有背嵬哨骑,飞马回报:“报!草军毕师鐸部已渡河!”

“报!草军柴存部已渡河!”

“报!草军黄氏三军,已尽数进入战场!”

直到大半个白日都过去了,终於有哨骑前来,大声稟报:“报!节帅!草军已尽数渡河!其帅旗,已立於阵中!”

此时的赵怀安,內心中已经极度的不高兴。

他不理解,高駢为何要白白地浪费掉这大半日的绝佳战机!

那些刚刚渡河的草军,连阵线都没有完全展开,乌泱泱的一片,只要他一声令下,率领两军的精锐骑兵,来回衝杀几次,直接就能將这些立足未稳的敌人,彻底绞杀在河滩之上!

是,这样的突袭,的確可能会嚇跑了对岸还没来得及渡河的草军主力。

但干嘛非要想著毕其功於一役呢?

能先吃掉多少,就先吃掉多少嘛!

但赵怀安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也不敢违抗军令,擅自行动。

此时,他已经將自己摩下的十二个“都”,按照预定的计划,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战阵。

他没有选择將阵地前驱到大湖以西的开阔地,而是就选择在了大湖东北面的一片狭长地带布阵。

这样一来,赵怀安大阵的正面,就是一条长约六里左右的狭长通道。

这种地形,可以极大地约束草军在兵力数量上的优势,让他们无法完全展开o

然后,赵怀安又將自己麾下的三千骑兵分成了三部。

一部,由刘知俊统领,布置在圆阵之內,作为预备队,隨时可以从阵中杀出,对敌军发起致命的衝击。

一部,由郭从云统领布置在了大阵的北面。

这个位置,进,可以隨时向北面高駢的中军大阵,提供支援;退,可以与主阵互为犄角。

还有一部,则由耿孝杰统领,布置在了大阵南面的大湖之后。

在靠近长江与大湖的夹缝之间,是一条狭长的江堤。

那里虽然不適合大兵团行走,但为了防止有小股草军,从这个地方渗透过来,袭扰自己的后路,赵怀安还是在这里,布置了一支精锐的骑兵。

就这样,此时赵怀安的保义军大阵,就像一只巨大横亘在大湖旁的螃蟹。

万人步卒组成的圆阵,是螃蟹坚固的身躯,而布置在外的两支骑兵部队,就是螃蟹那两只铁钳!

一万两千马步军,以及四千配备厢车的庐州、舒州的厢军们,就这么静静地等待著敌人的进攻。

可隨著天色越来越黑,预想中的猛烈袭击却並没有发生。

直到这个时候,一队传令的骑兵才从北面高駢的中军大营方向疾驰而来,沿著各军的阵线,大声地呼喊著:“都统有令!诸军少安毋躁,今日不当战!全军枕戈待旦,明日再战!”

赵怀安听了这话后,再也忍不住,气得一把將头上的兜鍪,狠狠地摔在地上。

隨即,对著北方,大骂了一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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