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一人,雷魂之主,誓雷加身,步步踏碎金阙魂锁,直指皇城心脉。
三道防线,未挡其步;
千年律令,不值一字。
雷纹如河,自他脚下舒卷铺展,魂图未散,雷轮长鸣,映照整片天极宫阶如临万雷神殿。
金阶九十九重,步步高悬。
他未曾俯首,也不需回望。
而整座京城,在这一刻,跪伏于下。
天子未敢出。
而他,已直入镜狱。
——入,是誓言。
——破,是宿命。
镜狱,位于京畿之北,埋于地脉之下十丈,三十九重封魂阵如水牢般层层扣压,历代帝王用来镇压忤逆重犯。
但如今——
它拦不住一个,执念如火、誓雷在心的男人。
“明璃。”
楚宁未至,神识已前驱。
一道誓雷斩空,未触地表,万丈岩心便在一瞬间开裂如瓷。
那雷痕像是从天裂缝中剥出的命线,自穹顶贯穿至地心,整座地宫像被雷火灌入的山脉,震颤、塌陷、爆裂。
狱魂卫方集结完毕,一声命令未落,便被一道“应劫转”吞尽魂识,识海裂散、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
那是一道吞魂入识的雷涡,刹那之间,整列狱魂卫识海崩塌,魂灯熄灭,连哀鸣都未及出口,便已神魂俱散。
楚宁掌中雷轮化刀,直指镜狱核心。
那一刀不落人身,却斩地魂柱中枢。
“轰!!”
整座镜狱核心轰然一震,十九层镇封禁印层层撕裂,魂纹乱舞,寒光横逸。
无数幽蓝的魂体自崩碎的阵口逃逸而出,像是在地狱沉默千年的影,被一道雷影唤回人间。
他一步未缓,雷息凝敛,行至最幽之处。
第十九层,寒魄魂镜。
那是一口古老封印之镜,以魂阵化形,以银纹锁界,三十九道禁魂印密密迭嵌,形如牢笼,镇魂锁念。
镜如死水,黑沉无波,仿佛将一切光都吞入深渊。
楚宁立于镜前,身影倒映其上,如一道迟来的誓言静悬其外,雷光未动,却仿若时空皆滞。
他看见她。
她就那样躺在镜痕碎裂的中央,雪肌微颤,鬓发如乱墨,脉息若存若无。
仿佛一朵落入深井的白梅,香已散,瓣已冷,只剩那抹执念未死。
她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
可就在他靠近的那一刻,镜中某处,极微极细的一缕魂念,轻轻震颤了一下。
像是风过绝崖,草间惊魂。
楚宁抬起左手,掌心五魂轮旋,雷光在掌脉深处一寸寸绽开,像五枚星核交织成网,灌入镜面。
誓雷如针,雷息如丝。
他一针一线,缝入阵缝之中,剥开封印、刺透禁咒、撕裂缠锁。
黑镜四周忽地震响,阵纹浮动,仿佛被外来意志惊醒,死寂百年的魂镜骤然发出哀鸣,银纹崩散如雪,禁力倒灌如潮。
但楚宁只是低声,一语如誓:
“明璃,我来了。”
那一刻,镜中她的指尖微微动了。
就是这一颤!
楚宁眼中那压抑的雷息,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决口。
他眼神一凛,五指扣掌,魂力猛然贯注魂镜,下一息,雷焰轰鸣,魂印裂响。
如晨雷碎雪,落地无声。
却在瞬间,点燃了她的回魂之火。
谢明璃浑身一颤,唇齿间猩红乍现。
她像是从溺水的深渊之下,猛然抽出一口命里最后的气息。
她眼睫颤动,耳中一片混沌,却听见了一个声音。
低沉、熟悉,像火,像风。
“我来了。”
她的唇动了动,声音极轻:
“……宁哥……”
她的声音已不能成句,唇齿颤动,却只吐出碎裂的气音。
可泪水,却早已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三年。
如昼夜长梦,千回百转,她曾在无数次魂识崩散之时呼唤过这个名字,却从未奢望他真的会来。
而此刻,她终于看清楚。
他真的来了。
是他。
是楚宁。
可她看清的第一眼,不是他的笑,也不是他唤她的神情。
而是他眼角的皱纹,鬓边的白发,嘴角那一缕霜须。
她怔了好久。
三年前,他是少年,眼神如焰。
如今,他眉宇苍凉,像是一个在雷海中走了千里的孤舟,早已风帆破损,只靠着执念尚未倾覆。
她心像被人轻轻拧住。
可还未痛完,她又忽然发现,他那左眼,安安静静,没有光。
不带伤痕,却比流血更可怕。
那是一只看不见光的眼,像是他曾他的所有,为她赌过一次天地。
她的泪再止不住地涌。
她努力抬起手,想去触碰他苍白下颌那一点须痕,却只能抬起半寸。
残留的魂锁咒痕像一条无形的链条,依旧缠绕在她虚弱的四肢百骸,在她试图抬手的瞬间骤然收紧,勒紧了她仅存无几的力气
她一声轻哼,气息断续,眉心的旧伤倏然崩裂,一缕鲜红如细雪般自发间滑落,染透鬓角。
那一刹,她垂下眼帘,像是想道歉,却连一句“别看”都来不及说。
楚宁的眼神,终于动了。
不再如刃,而是如火——压了太久的火。
他低头望她,眼中映着她苍白的脸、血色的眉心、断力的指尖……还有她刚刚那个动作——那一寸没碰上的抚摸。
他的指尖微颤,却未开口。
只是,一声“轰”,从他的掌心响起。
魂轮在怒。
雷光自腕间炸开,誓雷贯镜而下。
那一瞬,三十九重封魂阵仿佛被怒海撕开,狂雷贯通天脉,直入镜心。
魂镜寸寸裂开,银纹崩断如骨碎,漫天魂链在雷火中发出哀嚎嘶鸣,一环接一环地燃烧殆尽,像帝都深处被点燃的古老咒印,终于迎来清算之劫。
她的魂识,在那一道雷焰扫过的瞬间,猛然归位。
识海如湖重启,五感重聚,气息回潮。
整个人自破碎的魂镜中腾空而出,尚未稳住气海,却已感觉一双手极稳地接住了她。
她倒在那怀抱里,呼吸急促、魂丝飘摇,却在颤抖之中。
听见他唇齿之间,一句克制到极致的低语:
“不怕。”
“我在。”
他低头,将额贴在她冰冷额角,那一瞬间,千雷静息。
她哽咽着想说“你老了”、“你瘦了”、“你眼怎么了”。
但话还没出口,已被他抱紧了些许。
她什么都不用问了。
——他来晚,是因为一路拼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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