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伤员将断肢咬断,点燃魂灯,以身化炬,在阵眼处坐镇引雷:“我这老骨头也许不管用,但总能再拖一刻。”
赵天宇一脚踩碎魂狱狮王甩出的骨刺,转身看了他一眼,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他身后那群镇武司残部,无一完整者,却无一怯懦者。
“副统领说过,北境若有难,咱们再烂,也要回来!”
“魂灯未灭,天不敢寒!”
“镇武司不死,就没人能跨过长城!”
一道道声音,在漫天风雪中凝成一道最古老的军魂咒语。
那一刻的长城,不是孤城,而是烈火铸魂,血肉为墙。
风雪如箭,城头如海,万军死守之处,血气翻卷、哀嚎震天。
“吼!”
一道如龙似狱的狂啸自长城外传来,“魂狱狮王”撞破五座烽火台,一爪震碎东侧主阵。高阶魂兽仿佛天降神祇,一跃之间撕裂战场。
“快守不住了!!”
“狮王已近!防御阵就要崩——”
一道道人影翻滚而退,将士已拼尽力气,连阵图都几近熄灭。而魂狱狮王张口吐出幽蓝魂焰,将数十守军焚作焦骨。
天空之上,残月黯淡,冰雪冻结。
极远之外的楚宁静静站着。
魂识不断传回那一幕幕画面。
赵天宇,镇武司,魂灯,断肢,鲜血……以及那道雷火魂光下,无数人躯与意志撑起的一线天堑。
他原本冷寂如雪的眼神,在那一刻轻轻一颤。
不是因为悲壮,而是因为那一幕幕真实、沉默、毫无声张却令人血脉喷张的“守望”。
是人心,是信,是无声的“我在,长城便在”。
他缓缓低头,手中那枚“镇魂魂石”正在轻轻发热。
赵天宇还在。
镇武司还在。
——那他便也该在。
楚宁抬起手,雷光在指尖游走,雷骨内鸣。
那是久违了三年的“战前心跳”,不是愤怒,不是义愤,而是某种静静燃起的“回应”。
回应那群不曾低头、不曾求援、不曾喊痛的将士们。
回应一个三年前未完的承诺。
他低声道:
“你们还在。”
“那我,也该兑现我的话了。”
他身影动了,一步踏出雷轨,直奔北境战场。
雷火破云,魂光踏雪。
他,为承诺而来。
不是为天下苍生,也不是为了所谓大义。
只为一句话。
——“我说过,我会回来。”
“呼——”
风雪怒卷,魂火已冷。
整座镇边长城如临亡土,魂兽大军咆哮如涛,从天幕之下压境而来。
魂狱狮王立于前线,狰狞如山,焚天裂地,其四臂挥落之处,连“镇北防御阵”都已断裂三层。
长城守军拼死死守,血肉为壁。
“东线!东线挡不住了!!”
“狮王冲阵,三营损失殆尽!”
“快!所有人集结——”
咆哮、奔腾、惨叫,化作了一场末日合奏。
天穹被魂焰灼穿,战阵残破,一名魂将护着断臂喘息,他看着倒下的兄弟喃喃道:
“若再没有援军……我们就真守不住了。”
“嗡。”
楚宁静立如山,掌心之中,一轮淡金色的“魂轮”缓缓浮现。
那魂轮仿佛活物,轮中有三道虚影交织,一道似他本身,一道冷如执念,一道模糊若深渊之眼。
三魂同转,魂轮低鸣,天地间的气息仿佛都被搅动。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把“魂轮”用在战斗中。
“魂轮,是一品强者的标志。”
——但魂轮不是单纯的装饰,它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灵魂发动机”,能将魂力、雷力融合,爆发出远超自身的力量。
就在这一刻。
异变骤起。
一缕难以言喻的气息,穿透天地,骤然降临。
仿佛来自极高处的审视,携着一种无法抵御的神性魂压,在整个战场之上——轻轻一按。
刹那间,天地静止。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拂过了战场的天穹。
异象显现。
残月无光,雪色泛银。
魂兽群中,那些原本怒啸不休的狂暴魂种,忽然身躯僵直,一道道充血的兽瞳开始收缩,眼神中露出前所未有的——惧意。
有魂兽低伏在地,毛骨倒竖,仿佛察觉到了主宰。
不止魂兽,连长城上的将士也感知到了什么。
“你……你感觉到了吗?”
一名重伤守军抬起头,他看向天空,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震撼。
“这股压迫感……是谁?!”
“防御阵都……都在颤动?”
与此同时,大地上本应奔腾的兽潮,居然生生止步。
它们没有命令,却如被某种本能压制般,齐齐退避了半步,仿佛在朝某个方向,低头臣服。
这一切,发生在一息之间。
楚宁深吸一口气,低声念道:
“雷入魂骨,魂引天地。”
话音落下,他左手两指并拢,朝前轻轻一划。
这一划,不带刀,不施术,只是“以魂为引”,用心神去调动体内的力量。
瞬间,他的魂轮震颤了一下,掌心的雷纹亮起。
下一刻。
“轰!!!”
一整道雷光如瀑布从天而降,横扫兽潮。
那不是普通的雷电,而是他识海中魂轮释放出的“魂雷”,融合了雷力与魂力的攻击,一旦击中,就像雷霆劈入魂魄,连异兽的魂核都一击碎裂。
不远处的夜空中,一道若隐若现的雷渊在雪云间撕裂而开,那是魂神感知化作的“雷界”,仿佛有一道“雷门”自雪天被轰然打开。
万千雷电,如雷潮涌动。
它们不是自天而降,而是自楚宁体内魂轮爆发而出。
每一道雷,都镌刻魂纹雷诀,带着魂识本源的“审判之力”。
整整五十头冲阵魂兽,在这电光冲刷中瞬间湮灭,连魂火都没能留下一缕。
“这……这是何等雷魂?”
“这不可能是凡人!他不是天将……他是……”
魂兽狂退,兽群乱窜。
战场重燃生机,而就在电光涌动之间,楚宁,踏雪而来。
他身披玄袍,立于残月之下。
掌心浮现的那一抹淡金魂轮,不再模糊,而是极为清晰、完整、沉静如日。
而魂轮之上,有三魂交缠——凡魂、人执魂、神意魂。
这一刻,所有目光都投向那道孤身走来的身影。
他没有大喊,也没有喧哗,只是静静地、一步一步走入这片即将崩溃的战场。
他身后,没有军队。
他脚下,却是雷息铺路。
“狮王……狮王暴动了!!!”
魂狱狮王终于怒吼而出,它不懂恐惧,但这股魂压让它本能狂怒。
它四臂轰天,撕裂狂风,意欲先一步撕碎来者。
它张口,欲焚百万雷魂。
但就在此刻。
楚宁停住脚步。
“轰——”
他抬手,魂轮沉鸣。
雷息激荡,雷印炸裂,魂力如潮。
那一刹,天裂、地崩、雪霜震碎。
他只是一指,指向狮王。
“断。”
“轰。”
整个长城之下,像是压了一口百万雷纹的鼎。
那道指令,便是“天罚”。
魂狱狮王头颅炸裂,魂火熄灭,四肢轰然溃散,尸身倒地,激起百丈血浪,直接碾碎它身后试图冲阵的魂兽先锋。
万兽惊惧。
众军寂静。
随后……
“不……不会吧……”
那一刻,防御阵回光,将士跪地,大雪纷飞。
此刻风雪无声,却胜千军万马雷鸣。
天地如一幅破碎战图,兽潮在那一击之后陷入罕见的停滞,血雪弥散,残魂未散。
漫天风雪中,长城将士望着那个缓缓收回指尖的身影,心神久久难平。
下一刻,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边踏雪而来,风披玄袍,掌心雷轮缓缓浮现。
他没有大张旗鼓,也未开口言语,只是走入风雪中、走入众人视线的中心。
他的步伐极缓,却仿佛比那道雷还要震撼人心。
“楚……楚宁?!”
“是三年前斩厉无咎……护下长城的那位。”
“楚宁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一声声嘶喊从将士之间传出,如烈火般蔓延至整条防线。
早已濒临崩溃的军阵,也在这一刻重新凝实。
那些原本低垂的头颅,那些颤抖的刀锋,此刻仿佛又找回了最后的力量支点。
号角声从断烽台中重启,如惊雷般回荡于长城每一寸残垣,唤醒了沉睡的意志。
将士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向阵位,那些被压在魂兽咆哮之下的重伤之人,挣扎着爬起。
他们知道,真正的反攻开始了。
废墟之上,一道满身血迹却挺直的身影缓缓站起。
他撑着断枪,眼中布满血丝,却始终没有倒下。
有人想扶他,被他挥手止住:
“我没死。”
他只说了三个字,低哑如砂。
他抬眼,看到了那道踏雪而来的断臂身影,眼神像是被冰火同时点燃。
“你终于来了……”
他没有喊,但目光穿透风雪。
楚宁感受到了。
他缓缓走来,望着那张三年前并肩而战的熟面孔,目光却在某一刻骤然一凝。
他看见了,楚宁的样貌苍老了不少,他的左眼,已不再如昔日那般清亮。
那是一道空洞的深渊,黑如夜井,无神,无光,却仿佛藏着无尽的雷霆静默。
“你的眼……”赵天宇下意识伸出手,话语未完,声音已带一丝哽咽。
楚宁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语气平静得仿佛谈论他人的故事:“去一趟极北,总要付出点代价。”
赵天宇眼底微颤。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头发紧,一句话都难以吐出。
他记得三年前那个少年,在长城力战厉无咎的模样,记得那把刀斩断自己右臂的瞬间,也记得那场风雪之后再无音讯的沉寂。
而如今,三年归来,人还在,却又失去了一只眼。
他不是神,也不是天命所钟的圣者。
他只是一个凡人,以一双凡人之手,一点点走到如今。
赵天宇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世道,竟让最该被铭记的人默默承受最多的代价;让那些凭血、凭权的人坐拥高台,策马挥兵,颂功万千。
而这个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代价”。
他心底那股压了许久的热血与悲愤再次翻涌。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曾追随的、曾誓死守护的,不该是某个王朝的军旗,而是眼前这个——为了承诺不惜毁掉自己也要守护他们的男人。
赵天宇低声道:“你活得比这天下所有的人都更像一个‘人’。”
楚宁没有答话,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两人并肩,面向未散的兽潮残息,风雪中,如山峦并立。
那一刻,仿佛千军万马、万语千言都化作了一个动作。
他们相视一笑。
无须寒暄。
一切都在那雷电破狱的时刻,已经清楚交代。
赵天宇道:“后方还有七百守兵未曾上阵,是镇武司的旧部。你若指挥,他们愿为你而战。”
楚宁点头,目光平静如寒夜:
“我只问一件事。”
“你,还愿守这一道长城吗?”
赵天宇咬牙,拭去唇角鲜血:“守。”
楚宁手中雷光一握,断雪刀自魂轮中凝成雷刃,刀锋斜指前方未退的兽潮。
“那就随我。”
“再斩一王。”
“列阵——!!”
“军阵重构!”
“以楚宁为阵眼,军阵再启!”
风雪骤停,天地无声。
仿佛某种不可名状的意志,正缓缓苏醒。
就在那兽潮推进至魂阵边缘的一刻,大地的震动骤然一顿,所有魂兽的嘶吼也在同一刻收声。
它们抬起头,耳廓颤动,瞳孔收缩,仿佛感知到了某种让它们血脉本能战栗的存在。
那不是敌人,是天威。
“怎么回事?”
“它们……它们又停了?”
长城残垣上的将士们一片错愕,他们的耳朵被剧烈战火与呼号震得发聋,此刻,却在死寂中听到了一种极不协调的声音:
那是风中飘来的雷声,不带一丝火法灵息,只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神魂震荡,如同万千雷神在天穹裂缝中齐声怒吼。
“轰!!!”
下一刹,整个夜空像是被撕裂。
天幕骤然闪出九道雷柱,自极远极高处坠落,仿佛斩断神霄的天刑雷锁,一瞬间插入兽潮前阵。
只听得“轰隆隆”连爆。
数十头野兽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已在雷光中化为齑粉,魂核炸裂,血肉无存,连残念都未能逃逸,被雷电吞噬殆尽。
那是一场“雷潮”,真正的雷魂之潮。
它不是人为之术,而是天生于“魂轮神识”之中最本源的雷魂具现。
有老兵眼中泛红,喃喃:“这是……魂神降雷?只有一品之上,才能引动的魂识雷暴!”
还未等他们震惊结束,又有雷电贯空而落。
这一次,不再是雷潮,而是一道划破夜幕的“天矛”,精准无比地命中兽潮中最恐怖的魁龙之首。
那魁龙原是压阵之王,未曾现身,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无需出手。
可当狮王被秒杀,它不得不提前现形,刚刚腾空,便遭天雷袭击。
它的五爪骨脊被雷光震断,三瞳猛地缩起,吼声未出,喉咙已被贯穿。
“呃!”
魁龙挣扎着翻滚于荒原,一条条魂脉如被雷焰点燃,从内部炸裂开来,魂核在其三眼之间碎裂成齑粉。
它甚至未能踏出一步。
——就被秒杀。
整个长城,死一般的寂静。
风雪再次落下,却再没有任何一头魂兽敢前进半步。
所有魂兽,集体后退。
雷压未退,那道雷潮中央,终有身影踏雪而来。
他玄袍猎猎,雷光缠体,一道金色魂轮于其掌心缓缓旋转。
每一步踏下,脚下冰雪便浮现雷脉,将魂气碾压入地三尺。
“断潮锋。”
楚宁声音极冷,似从寒霜深处传出。
魁龙虽未死绝,但其魂骨之力仍在翻滚,他不容它再有喘息。
他一指斩落,雷魂如刀,贯破天霄。
楚宁,只是缓缓收手。
雷光敛去,他的指节微微颤动,却依旧稳若磐石。
这一刻,无人再记起他曾执过一柄锈迹斑斑的旧刀。
也无人知晓,他那柄伴随征战无数、沾满血与雷的神兵——断雪刀,如今已封在魂海深处,再未现世。
因为他,已不再需要刀。
一品之后,魂轮初成,神魂具象。
他终于踏上了“武道”真正的巅峰。
在那之上,万物皆可为器,心念所指,皆为锋芒。
最初,他是凡人,一柄锈刀是全部的倚仗。
他劈过狂兽,斩过邪祟,一次次在濒死边缘,将那把锈刀握得如生命般坚定。
后来,他得雷冥神兵,执断雪而战。
通雷魂,藏天地杀机,每一斩都具震山裂海之威。
他在那柄刀中,学会了掌控与臣服,也学会了神性与凡性的临界点在哪里。
可到了今日,他明白了,兵器从来不是武者的答案,而是通往答案的过渡。
真正的武,是“以身为器”。
真正的道,是“心之一念,可为万锋”。
他再不需要金铁之形。
他的指,可为锋。
他的魂,可为锋。
他的道,可为锋。
这是武道最高处的一丝真意:身外之物皆空,唯心不灭,心之所向,万物皆刃。
楚宁站在长城之巅,雷魂如海,指锋若刀。他未曾持剑,却斩杀魁龙;未曾发力,却震慑魂潮。
他的“武”,已不依附于物,而是成为天地本身的一道回响。
“嗡——”
只见魂轮化影,其上三魂共鸣,一道虚影从轮中升腾,如天穹倒影,刀影长达百丈,贯穿山海。
“轰!”
魁龙爆裂。
这一击彻底湮灭了它存在的痕迹,血雾未及溅出,便在雷魂之下归于虚无。
天地静止。
野兽崩溃。
楚宁缓缓落下,立于城垣上,衣袍未动,掌心仍悬一缕金雷未散。
“我说过,会回来。”
“为你们守这道长城。”
这一刻,长城之上再无退者。
赵天宇怒吼:“镇武司,重阵!”
全军振奋。
而兽潮,彻底退却!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胜利。
这是一位“新神”的登场。
(本章完)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