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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丫丫想爹爹了(七千)

第317章 丫丫想爹爹了(七千)

我儿不孬吧!

听到张老汉这话,宋言心头一酸,缓缓开口:“不孬。”

“铁柱是个厉害的。”

“他砍掉了七个女真蛮子的脑袋,勇冠三军,已经因军功进封伍长。”

张老汉应是有些伤心的,可那张脸上却隐隐泛起光,皲裂的嘴巴咧开了一点弧度:“七个……也是出息了。”

双腿终是有些软了。

他便坐了下来。

枯瘦的手指哆嗦着,拿起烟袋锅,之前应是也在房间里抽着,锅子里的烟丝明明灭灭,皲裂的嘴唇用力吸了口,青白的烟雾从豁牙的齿缝间溢出。烟袋杆上结着层黑亮的油垢,随他喉结的滚动发出黏腻的吱呀声。

牛毛细雨被风卷起,扑在张老汉打满补丁的裤腿上,他却像块风干的树皮般纹丝不动。院子的木门吱呀作响,惊起一只灰羽母鸡,扑棱棱掠过他发红的眼角。烟油积在竹节烟杆里咕嘟作响,张老汉猛地呛咳起来,佝偻的脊背撞得土墙簌簌掉渣,烟袋锅却死死咬在牙关间,仿佛那是最后半截没被战火燎焦的骨殖。

他咳嗽了好久。

春桃是个孝顺的媳妇。

骤然听到丈夫死了,于这个从未读过书的妇人来说,就像是天塌了,眼泪止不住的流,可见着公公的模样,还是忍着心里的悲伤,上前一步,拍着公公的背,顺着气。

过了一会儿,张老汉这才喘匀气息。

吸了吸鼻子,张老汉这才看向宋言,有些艰涩的说道:“让贵人见笑了。”

宋言沉默,不知该如何回应。

张老汉又道:“瞧瞧我这脑子,贵人来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春桃,去拿椅子来,还有把那只鸡杀了,中午招待贵人。”

“贵人也莫要放在心上,打仗嘛,哪儿有不死人的,死的不是我家娃儿便是他家娃儿,都是一样的。”

“我家还有一个娃,铁柱也有一儿一女,将来不怕无人祭拜,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宋言抿了抿唇,看了张龙一眼,张龙便上前一步,将一个箱子放在院子里的一个矮桌上:“这是铁柱留下来的一些东西。”

枯瘦的手指摩挲着。

许久,这才缓缓将箱子打开,箱子里面东西不算多,只是几件衣服,衣服里面包着四块碎银。

应是张铁柱的军饷。

一月二两银子,自张铁柱到去辽东,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这是一文钱都没,全都好好放着,大抵是准备什么时候有机会回乡探亲,便将银子送回家里。

可是,谁又能想到,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木雕,应是准备雕刻成一个小老虎的模样,作为给儿子的玩具,可惜也只雕了一半,没能完工。冲着小女娃招了招手,小女娃抱着弟弟走了过来,张老汉便将那小老虎拿了出来,塞进襁褓。

十名黑甲士,视线都不由自主挪到了一旁,眼眶皆是泛红。

宋言吐了口气:“铁柱尸首带回了辽东,新后县那里有一个墓园,战死的军卒全都葬在那里,不用担心无人祭拜,每年我们这些活着的人,都会去上炷香。”

“这次来也是想问一下大爷,愿不愿意搬到平阳府。”

张老汉便摇了摇头,笑了下:“不用了,听说平阳那边很冷的,我这把老骨头留在宁平许是还能多活两年,去了平阳怕是会遭不住。”

宋言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强迫,这时代的人总讲究一个落叶归根,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谁也不愿意离开故土。

“大爷家里有几亩田?”

“十三亩。”

“自今日起,这十三亩田免除田赋;张家所有人,免除徭役。”

张老汉便有些慌,田赋,徭役,一直以来便是压在农户头上的大山,这一下全都给免了。

“另外,作为边军,战死者有五十两抚恤银。”

张龙返回马车,从车子里又取出一个盒子,于张老汉,春桃面前打开,里面便是五十块碎银,因着天气阴郁的缘故,便是这些银子也暗沉沉的。

张老汉更慌了。

张家湾有一两百户人家,从军战死者少说也有十数人,便是张老汉也有一个从军战死的父亲和兄弟,朝廷也规定,从军者战死亲眷免除一切赋税徭役。然规矩是规矩,却从来没有执行过,至少最近几十年没有。

至于抚恤金,虽是听说战死之后亲眷能拿到一笔不菲的钱财,应该有个二三十两的样子,却也从未见有谁拿到过,大抵是被上面当官的贪了吧。

甚至便是亲人是否战死也不会有人过来告知,最多只是县衙那边贴一张告示,自己去看。

是以,见着宋言一下子拿出五十两白银,张老汉便有些慌张,一个老实巴交,勤勤恳恳在黄土地里刨食的汉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大笔钱,一时间居然感觉那些银子甚是烫手,忙不迭将银子放下:“贵人,这使不得,太多了,太多了。”

宋言只是摇了摇头,强行将银钱塞进张老汉的手里:“大爷,拿着吧,这是铁柱用命换来的。”

“另外,铁柱斩杀蛮人七人,得赏银七两。”

“我也曾对麾下军卒保证过,凡我麾下兵卒,一旦战死其父母妻儿吾将代为奉养,直至其父母百年,女儿及笄,幼子加冠,本想将大爷接去平阳奉养,既然大爷不愿,我便只能多给一些银钱。”

说着宋言便又取出来十两白银,置于桌面。

一下子就成了六十七两,再加上张铁柱攒下的四两银子,那便是七十一两。

于张老汉这样的农户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一时间枯瘦的手指都在发抖,不断推拒,嘴里说着太多了,太多了之类的话,倒是春桃眼神有些迟疑……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丈夫已经没了,留下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娃娃,若是有了这笔钱,以后的生活应是能轻松一点。

只是春桃素来孝顺,公公不收,她却是不能多说什么的。

宋言便强行将这些钱塞进张老汉的手里:“拿着吧,莫要推辞,只是这样一笔银子放在家中,定要小心一些,以免招致祸患。”

“如若大爷觉得不放心,也可以将银钱暂存于县令那边,待到需要的时候,再去县衙取来也可,县令洛天枢是我小舅子,倒不是那种贪官污吏,。”

“大爷平日里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也可以去寻县令,他定会帮忙解决,他那边我也会交代好。”

宋言便絮絮叨叨的叮嘱了许多,尤其是财不露白这一点更是重中之重。

虽说这年头老百姓大都淳朴,可人的贪欲是禁不起考验的,若是真让人知晓张老汉身上有这么多银子,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如若那般或许就不是在帮助张铁柱的亲眷,而是在害人了。

这些道理,张老汉自然也是明白,便重重点了点头。

将军大人是个好人。

既然是将军大人的小舅子,应当也是不差的。

更何况家里的农具,种粮都是县令大人差人送来的,这也让张铁柱对县令大人有一种天然的好感,倒是没有拒绝宋言的提议。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宋言便起身告辞。

张老汉一直送到了村口,直至马车消失在眼前,这才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小女娃还是有点懵懵的:“爷爷,刚刚那些人是爹爹的伙伴吗?”

小女娃还太小,不知袍泽这个词,她只知爹爹是去打仗了,那些人便是和爹爹一起去打仗的伙伴,就像和她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一样。

歪了歪头,小女娃再次开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丫丫想爹爹了。”

张老汉眼睛一酸,两行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顺着眼角滚了下来,他伸手摸摸小孙女的头:“丫丫乖,你爹他啊,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去做英雄了。”

“丫丫不怕,你爹他会一直看着你的!”

在天上。

丫丫懵懵懂懂点点头,大眼睛骨碌骨碌的,小脸上有点开心,于小丫头心中,英雄,那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呢。

离了张家湾,宋言便赶往下一家。

十八户人家,挨家挨户的走过。

有嚎啕大哭者。

有承受不住打击,当场昏死过去者。

有一言不发,默默接受者。

人间烟火,人生百态,不过如是。

待到十八户人家走遍,却是无一人愿意离开故土,倒是有几户人家,想要去辽东一趟,儿子已经没了,便想要去上一炷香,也算少许缅怀。

宋言也都应承下来,旋即又返回宁平县,将这些事情托付给洛天枢,面对这种请求,洛天枢定然不会拒绝,恰好他这边备倭兵又满员了,便是盔甲,刀剑这些也生产出来了一批,便定好时间,让这些亲眷到时候随同备倭兵一同前往平阳。

十八户人家的名单,洛天枢也誊抄一份,这些人洛天枢以后自然会多加照拂,只消他们还生活在宁平县,只要他洛天枢还是宁平县令,便不会让这些人受了委屈。

安顿好一切,宋言乘着夜幕,便往国公府去了。

于宋鸿涛,宋言自是没什么感情。

只是因为宋鸿涛若是现在死了,国公的爵位便会落在宋淮,宋义,宋靖,宋安,宋律五人之一身上,这是宋言不想看到的,所以宋鸿涛才能多活一段时间。

本是不想回去的。

只是,现在的中原推崇孝道,若是不回去一趟,许是会被人抓住小辫子,成为攻讦的目标。

国公府这一年不太好过。

连着死了五少爷宋震,七少爷宋云,甚至连当家主母杨妙清也遭了倭寇的毒手。

这本是极为糟糕的一年,可年节时间,国公府却是张灯结彩,显得甚是喜庆,国公府大门下面,两个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散着耀眼的光。

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便是晚上也是有人守门的。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事,是以门子也是坐在门槛,背靠朱红大门睡觉,倒也逍遥。

这门子,之前也是国公府的一个家丁,叫刘锋。

说起来,他做门子倒是比之前那张小山轻松许多。

那张小山是个蠢的,九少爷都已经入赘洛家,成了货真价实的郡马爷,回门之日居然还敢刻意刁难,惹得洛家不快,为安抚洛家,张小山便只能被国公爷活生生打死。

在那之后,又换了一个门子,因着九少爷每次回府,国公府便会有人倒霉,严重的直接性命不保,那门子便有些害怕跑路了,这份活计这才落在刘锋身上。在他担任国公府门子之后没多长时间,九少爷便调任新后县令,倒是不用担心被九少爷这煞星给克死。

半睡半醒间,便感觉有人在推着他的肩膀。

迷迷糊糊的刘锋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那张脸居然跟九少爷格外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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