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水晶虾仁上桌,此时魏筑城回来了。
他热情招呼众人品尝并给钱进使眼色。
钱进不明所以,但跟着他使劲,努力劝说扶桑方面一行人使劲吃虾仁。
这虾仁选用的是太湖大青虾,手工剥壳取仁,晶莹剔透如白玉珠。
然后虾仁下锅急火快炒,只加少许盐和绍酒,很好的保留了本色的鲜甜。
此时盛在白瓷盘中,旁边配一碟红润的镇江香醋,好看又好吃。
渡边淳吃的连连点头。
虾仁脆嫩弹牙,是他不曾品尝过的美味。
等他们开始放下筷子了,魏筑城笑道:“我们海滨市有规矩,吃一粒虾仁,喝一杯酒,来吧,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咱们喝酒。”
他首当其冲,举杯连饮三杯。
扶桑方面一行人无奈,也跟着喝了起来。
这次喝的可就多了。
不过他们感觉这茅台酒醇香清冽,喝起来倒是顺口不上头,所以他们也不拒绝。
钱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茅台酒是在冰箱里冷镇过的!
确实冷冽顺口。
可是,它酒精度一点没少,这样等到喝多了酒劲一起爆发,威力堪称酒水中的tnt。
他们这边连连举杯。
服务员微笑到来,文思豆腐羹和响油鳝糊又上桌了。
钱进再度殷勤起来,挨个给送上一碗豆腐羹:“各位贵客喝点汤,茅台美酒虽好,可不能贪杯哟。”
杨大刚听到这话立马一拍桌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显得咱们不舍得让川畸的各位贵客喝酒一样。”
“这话该罚酒,来,中村次长、小野先生、各位贵客,咱们喝酒。”
中村敏郎等人惊愕。
该罚酒没问题,但怎么罚我们啊?
不过杨大刚并没有灌他们酒,其他人包括钱进都已经举杯喝起来了。
于是他们几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也举杯痛饮。
杨大刚继续招呼他们喝酒,钱进继续给他们挨个舀文思豆腐羹。
这也是一道名菜,甚至可以说是最见刀工的一道菜。
嫩豆腐、水发香菇、冬笋、熟鸡脯、熟火腿等菜都被切成细如牛毛的细丝。
这饭店的厨师确实是高手,细丝可以说是能够针引线。
钱进舀的很小心,于是最终每人面前的汤碗里都多了一碗清亮的汤。
而高汤里有万千细丝,它们如同活物般缓缓舒展,因为钱进放下碗的时候有动静,于是清汤摇曳,细丝沉浮,如诗如画。
中村敏郎再次慨叹:“中国菜,艺术。”
杨大刚:“那咱们敬艺术一杯,各位贵客,喝!”
钱进这边也举杯。
杯子里却是羹汤。
羹汤入口,清淡中蕴含百味,温润熨帖。
响油鳝糊算是这些菜里比较有特色的。
它被端上桌来,盘中乌黑油亮的鳝丝堆迭起来,上面铺满了蒜末、葱、姜末、白胡椒粉。
服务员一勺热油撒上去,“呲啦”一声爆响,浓香四溢。
钱进招呼他们尝一尝。
鳝丝滑嫩弹牙,酱香浓郁,带着微妙的胡椒辛香和焦蒜气息,极其下饭。
杨大刚趁机又端起酒杯:“小野先生,这菜够劲儿!就着这劲儿,咱俩再加深一个!”
小野正雄酒量本就不济,几杯茅台下肚已是面红耳赤,被杨大刚这粗豪的“加深”一激,又灌下一杯。
后面还有八宝葫芦鸭。
整鸭脱骨而不破皮,腹内塞满糯米、莲子、芡实、薏米、火腿丁、冬菇丁、鸡丁、青豆等八宝馅料,扎成葫芦状,先蒸后炸。
杨大刚亲自持刀切开鸭子,顿时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连见多识广的中村敏郎都露出惊叹之色。
这次钱进举起了酒杯:“各位贵客,这道菜有讲究。”
“各位且看,这鸭子表皮金红酥脆,内里软糯咸香,馅料鲜美交融,寓意着我们友谊交融如一家人,来,为了友谊干杯!”
“干杯!”魏筑城积极配合。
后面一道菜接一道菜,反正来一道菜就集体来一杯,没有新菜上桌的时候,杨大刚等人便主动出击,挨个找人去碰杯。
最后一道是雪菜大汤黄鱼。
这菜往往用来压轴,自然很见水平。
只见一条近两斤重的野生大黄鱼卧在奶白色的浓汤中,汤面漂浮着碧绿的宁波雪里蕻咸菜末,美色动人。
众人品尝。
大黄鱼的鱼肉如蒜瓣般洁白细嫩,一抿即化,鲜味直达灵魂深处。
而咸菜独特的咸鲜微酸,则完美地吊出了鱼肉的清甜。
这道来自甬城的名菜,以其浓郁纯粹的鲜味,让习惯了清淡口味的中村敏郎一行人感到一种近乎震撼的味觉冲击。
此时已经用不着劝酒了,小野正雄主动跳到椅子上举起酒杯:“喝酒!干杯!”
钱进露出笑容:“干杯、使劲干杯!”
美酒美食当前,一行人完全放弃了对谈判对手的警惕,个个都只专注于眼前的鲜美。
茅台酒瓶空了一个又一个。
杨大刚是主攻手,他充分发挥了齐鲁汉子的“实在”、“热情”,端着酒杯四处出击。
这一杯“感谢”、下一杯“敬意”、那一杯“加深友谊”、再来一杯“合作愉快”等等。
钱进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巧立名目,反正杨大刚以一敌五,轮番向中村、小野等人发起猛攻。
魏筑城等两人则在一旁巧妙控场,时而以“杨厂长性情中人”为其开脱,时而以“美酒配佳肴相得益彰”为由再开一瓶。
钱进这边则各种关心:“浅尝辄止,莫要勉强”、“不行别喝了”、“要不换啤酒吧”。
他的关切让扶桑方面一行人的大男子主义爆炸,喝的更是起劲。
扶桑方面一行人哪里见过这等“以酒为矛”的阵仗?
精美的菜肴让他们放松了警惕,茅台醇厚的口感和迅猛的后劲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防备。
中村敏郎尚能勉力维持,但舌头已明显发硬。
小野正雄早就眼神迷离,面若重枣,瘫在椅子上傻笑。
渡边淳趴在桌边,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日语。
佐藤健一老头很不堪,光着膀子在落地窗前忸怩摇摆,摇曳生姿……
唯有翻译犬养华还算清醒,但也头昏脑涨,拉着钱进一个劲聊:
“钱、钱先生,杨杨桑大大滴朋友,咱们中国人真是太热情了,我喜欢老乡们的热情……”
钱进一愣:“你说什么?咱们中国人?你也是中国人?”
犬养华说道:“吆西、吆西,我父母都是中国人,我也算是中国人,不过我父母在45年就移居东京了……”
钱进脸色一沉又立马笑了起来:“那令尊真有意思,竟然用了个犬养为姓?”
而且还是犬养华!
犬养华哈哈笑正要解释,中村敏郎大着舌头过来拍钱进的肩膀:
“好、好朋友!再……再开一瓶!”
“日后去扶桑,请务必、务必要去我们、尝尝我们的清酒……”
旁边杨大刚豪气干云地挥手:“开酒。”
钱进撸起袖子:“喝,喝嫩妈个臭逼的!”
服务员看的心惊胆颤:“各位客人,你们已经喝掉六瓶酒了!”
钱进不满:“才六瓶?这让人家扶桑贵宾以为咱们喝不起酒呢,一人一瓶!”
他带上两个酒瓶跟着服务员去拿酒。
又拿回来四瓶酒。
两瓶酒现开给中村敏郎一行人倒酒,另外两瓶酒他给自己人倒酒。
杨大刚喝了一口露出笑容:“好酒!”
最后扶桑方面一行人全是被拖回去的。
翌日清晨。
锦江饭店高级套房的厚重窗帘遮挡了大部分光线。
中村敏郎头痛欲裂地从床上挣扎起来,感觉像被十辆卡车碾过。
宿醉带来的不仅仅是剧烈的头痛,还有思维的迟钝和记忆的碎片化。
他只模糊记得昨晚美味的菜肴和……那仿佛永远喝不完的茅台。
还有那个酒量好到可怕的杨厂长和那个没什么能耐但嘴巴很巧的钱桑?
对,似乎是这两人。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恼人的嗡嗡声。
冷水洗脸再泡了个澡后,他感觉自己总算舒服一些。
然后他去找其他人。
小野正雄和渡边淳更是不堪,脸色蜡黄,走路都有些发飘。
佐藤健一和犬养华喝了点粥以后,又弯腰吐了起来……
上午九点就该开会谈判。
如此一来不得不推迟了时间并一推再推,推到了十一点钟。
上午十一点。
锦江饭店一间宽敞、庄重的会议室。
深红色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巨大的长方形会议桌光洁如镜,两侧摆放着高背皮椅。
会议室一端墙上,高悬着庄严的国徽。
钱进、杨大刚、魏筑城、赵工、李明山等一行人已经就坐。
他们面前的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中日英三语对照的合同正本、附件以及那份厚达数十页的补充协议。
川畸谈判组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步入会场。
宿醉的痕迹清晰地写在几人脸上,尤其是渡边淳和小野正雄,强打精神也掩饰不住那份萎靡和反应迟钝。
中村敏郎的目光扫过精神奕奕的钱进等人,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中村先生,哭你七娃。”钱进站起身,表情一如既往的谄媚,“看起来你们不胜酒力呀,要不然明天再开会算了,今天你们还是先休息吧。”
然后他指责杨大刚:“杨厂长,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人家川畸重工的贵客又不是喝不起酒,你昨天一个劲劝人家喝酒干什么?”
犬养华揉着太阳穴翻译。
渡边淳脸色涨红,急忙嚷嚷着解释。
犬养华迅速翻译:“不,不怪杨君,昨天是我们太累了,所以发挥的不好,我们不需要延后会谈日期,现在就开始进行会谈吧……”
杨大刚怒视钱进:“你坐下!听不到人家客人怎么说吗?”
“你这个人太失礼了,有客自远方来,有美酒招待,这是咱们的待客之道……”
钱进不甘示弱。
两人吵了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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