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尼西亚第七军团第三步兵团的考伯特上校用佩剑劈开面前的硝烟,喉咙里泛着血腥味。
这是他第五次组织的冲锋,可对面那道由硝烟和铅弹组成的叹息之墙依然纹丝不动。
“见鬼!这些异乡人难道没有神经吗?!“
他朝身旁的旗手抱怨着,声音却被新一轮齐射的爆鸣吞没,在他的前方三十码外,又一名剑盾手仰面倒下,铁盔被铅弹掀飞的瞬间像熟透的南瓜般炸开。
考伯特亲眼看着第一波火枪兵冲锋是如何崩溃的。那些穿着蓝外套的小伙子们明明已经冲进五十米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上滑膛枪本该弹无虚发,可当米尼西亚人停下脚步准备瞄准时,对面的异乡人竟然在浓烟中,在一分钟内完成了三轮齐射,打得这些勇敢的小伙子崩溃。
没有惊慌,没有提前开火,他们就像被恶魔附身的发条人偶,井井有条,纪律严明到不像人。
现在横七竖八躺在战场中央的蓝外套们,就是冲锋的代价。
“第二剑盾连,压上去!“
考伯特剑尖前指,他特意留着这些披甲精锐就是为此刻,三百名重甲战士立刻组成楔形阵,鸢形盾在阳光下连成钢铁浪潮,这是能冲垮任何火枪兵阵型的杀手锏。
在这个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重甲依然有着可以决定战场胜负的作用,哪怕是被某些人鄙夷的札甲,在中远距离上,都能挡住前装滑膛火枪打过来的铅弹。
铅是一种柔软的金属,当铅弹击中重甲时,它不会像坚硬的金属弹丸那样直接穿透,而是会在甲面上发生变形,这种变形会消耗掉大量的冲击能量,使得重甲能够有效地抵御铅弹的侵袭。
虽然大概率会导致钝伤的出现,但是好歹不至于中一发铅弹就倒地等死了。
日后之所以会淘汰重甲,那只是因为性价比下降了,到了二十一世纪,甲具反而又会重新出现。
这证明历史是螺旋上升的理论。
所以,当剑盾手推进的时候,尽管从前方打来的铅弹犹如雨点般的那样密集,剑盾手们每前进一步,最前面的士兵都会有人盾牌被打烂,胸甲被击穿,进而在闷哼中倒地不起。
然而,剑盾手们确确实实的在推进,后退到两边的火枪兵们也在竭尽全力的自由射击,为己方友军提供火力援助。
可当剑盾手们冲进三十米距离时,敌人的阵列前方突然腾起大片的白烟,考伯特听见熟悉的“砰砰“声。
是那些该死的轻型火炮!
果不其然,当拇指粗的霰弹像铁扫帚般横扫而过,前排战士的盾牌和胸甲顿时变成沾血的筛网,成打成打的米尼西亚人喷着血向后倒去。
原本整齐而密集的楔形阵,几乎在几个呼吸过后,就变成了稀疏的散兵线。
考伯特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精锐的战士像麦子一样被收割,那些拇指粗的霰弹在近距离的杀伤力简直骇人听闻。
它们不仅能轻易击穿盾牌和胸甲,甚至会在穿透人体后继续翻滚,将后面的士兵也一并放倒。
“不许停!冲过死亡区!“
考伯特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疯狂。他知道现在撤退只会让伤亡更加惨重,唯一的生路就是冲进敌阵肉搏,站在他身后的旗手卖力摇旗,号角手用尽力气吹动号角,将少校的命令传达到前面。
然而,站在后面的考伯特可以叫喊着什么“冲过去”,那完全是坐着说话不腰疼的事情,而前面的剑盾手却真的不想冲,也冲不动了。
前面打过来的铅弹做不得假,即便有蒙皮木盾在手,精钢胸甲在身,可是被打中了,它就很疼啊。
盾牌被打穿,手就会受伤,胸甲被击中,哪怕没有击穿,胸口也会发闷发疼,如果打中没有防护的下半身,甚至是脖子,剑盾手也会死得像一条狗。
敌人的轻型火炮轰击而来,那更是要命,他们就像是被人拿铁扫把来回扫荡殴打的老鼠,死伤惨重,干脆死去的幸运儿没有知觉瘫在地上,活着的人只是站着就又累又疼。
冲?
怎么冲,前面是弹雨,地下是兄弟的尸体。
考伯特看着前面的剑盾手呆在原地不动,他又气又急,都想要骑马冲过去,扯着他们的耳洞,让这些剑盾手继续冲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考伯特就目睹了最恐怖的景象。
那些异乡人在剑盾手近乎在面前的时候,他们依然没有慌张,最前面的火枪兵沉默着后退半步,然后蹲下,露出后方三排黑洞洞的枪管,然后他们一同开火……原来整个横阵足有五排纵深!
燧石撞击的火光连成一片,五排燧发枪同时喷吐火舌的瞬间,整个战场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考伯特看到最前排的剑盾手们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齐刷刷地向后仰倒。
这不是零星的枪响,而是数百支火枪同时开火的爆鸣,考伯特的耳膜被震得生疼,他看到硝烟形成的冲击波像涟漪般扩散开来,将最前排的剑盾手直接掀飞。
有个举着断剑站在最前面的军官,上半身突然炸开,像被看不见的巨手拍碎的西瓜……他的军官头盔和流苏外套太显眼了,最少有十把火枪在瞄准他开火。
就连站在两百米外的考伯特都感觉到有热铁划过脸颊,身旁的旗手突然少了半边脑袋。
当第五轮齐射过后,战场上已经看不到站着的剑盾手了,幸存的米尼西亚人要么跪在血泊中呻吟,要么拖着残肢往后爬,有个躺在地上的旗手还在试图举起军旗,却在晃动了几下后,军旗颓然落下。
在大失血的情况下,他活不了太久的。
剩下的,不足五分之一的剑盾手都已经在往后跑,他们的胆气已经被这连翻的射击给打烂了。
考伯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了五声沉闷的炮响,五发实心炮弹带着死亡的尖啸掠过战场。
第一发炮弹在敌阵前三十米处砸出一个深坑,掀起漫天泥土。
第二发精准地砸进敌阵中央,将三名巴格尼亚蛮子拦腰截断,血肉和内脏像破布般飞溅。
第三发擦着敌人的队列边缘飞过,带走两个敌人,第四发和第五发则像保龄球般在密集的队列中犁出两道血胡同。
就这一次炮击,最少给对面的巴格尼亚人带来了将近二十的伤亡。
“炮击!是我们的炮兵!“
考伯特听到身后传来欢呼,事实上,他本人也特别的兴奋,但是他的喜悦没有持续几秒,看着前方那些依然巍然不动,有条不紊继续调整线列,做好下一次开火准备的敌人,他那颗滚烫的心很快就冷了下来。
如果不是前面的炮弹坑还在,被打死、打烂的敌人尸体还在冒着热气,边上的士兵欢呼声很吵,考伯特都觉得自己看到了五发炮弹只是自己的幻觉。
这些巴格尼亚人太冷静了,太……
一时之间,考伯特想不出形容词,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传令兵,去通知炮兵,让他们进行急速射,火炮不要停!”
旗手刚刚被打死了,考伯特只能喊传令兵去当人肉传声筒,去传达命令。
传令兵走开的时候,他让其他火枪兵们继续在两百米开火,虽然打击效果不太好,却胜在安全。
不大一会,传令兵跑了回来。
“长官,炮长说,他们的火炮都过热了,不能继续打了。”
“那对面的火炮怎么还能开火!?”
考伯特恼怒的指着前方,传令兵不说话,因为这事情他做不了解释。
考伯特是真的想赢,想把前面的巴格尼亚蛮子给留下来啊。
这不仅是因为军令和军功,更因为打赢了这一仗,全家上下都可以发大财,这两千多个蛮子,就意味着两千把精工燧发枪啊!
考伯特见过一些去过巴格尼亚打仗的军官,他们有人拿着缴获的燧发枪私底下售卖,即便军职丢了,他拿着钱回老家买地,反而成为了一个衣食无忧的地主。
克里斯麾下的巴格尼亚蛮子很野蛮,但是他们手里的家伙也真的很值钱,如果能把两千把燧发枪拿下来,哪怕要和顶头上司和下面的人分润,他都能发大财。
所以,考伯特比任何人都想要赢。
然而,客观条件摆在这里,即便后面还有援军,可是此时冲不过去,就是冲不过去,人数占据优势的己方火枪兵在对射中更是输得一塌糊涂,这更是证明了敌人的燧发枪真的是好东西。
考伯特叹息着。
“撤退,火枪兵撤退,第一连的剑盾手待命,等我命令…”
考伯特想着,既然冲不过去,那就后退一段距离,引诱敌人冲锋,等他们冲起来后,让剑盾手发起反冲锋,靠近敌人,进行肉搏。
计划很好,然而,坐在独轮车上半死不活的钢铁雄心却不上当。
你跑了?
我不追,我让玩家有条不絮的收拾死者的尸体,背上伤员,把燧发枪和弹药都收拾好,然后再慢条斯理的变空心方阵,不紧不慢往城市推进。
这让考伯特气急,然后等待米尼西亚人再次过来时,玩家就停下来,展开横阵,虎蹲炮先开火,随后燧发枪排射,一招鲜吃遍天。
钢铁雄心心里门清,他知道,自己即便是着急入城了,以后还得和城里面的米尼西亚人进行巷战,与其在城市里进行绞肉,倒不如在野外互相排枪击毙,这样己方与敌人的伤亡交换比反而高一些。
米尼西亚人的青铜野战炮射程占有优势,虎蹲炮与其进行对射,会吃亏。
但是,钢铁雄心不在乎,挨炮弹的玩家也不在乎,射程不够,那就多走几步,等到射程够了,就让虎蹲炮开火,打死敌人的炮兵。
来来回回打了三个回合后,援军向城市挺进了一公里,而米尼西亚人的十门也坏了两门,而其中最重要是他们的炮兵也快要死绝了。
这导致米尼西亚的青铜野战炮越打越不准,到了下午时分,剩下八门野战炮在三百米外射出的炮弹都几乎没有准头可言,纯靠运气来保持命中率,这就导致火炮的威胁度直线下降。
操作虎蹲炮的炮兵玩家在对射中也死伤惨重,但是钢铁雄心不怕这样的事情,因为随便抓个玩家过来,让他们开两炮,他们就会很快成为一名熟稔的炮手。
能做到这一点,完全是因为每个玩家都是知识分子,这是学习能力和学历上对米尼西亚人的碾压。
玩家走走停停,凌晨时分就看到了塔维茨基的城墙,但是打了一个上午和大半个下午,才靠近这座城市。
最激烈的一仗就是在上午打的,参战的米尼西亚人丢了近一千五百具尸体,而玩家丢了四百多条命。
而打完这一仗后,想要阻挡玩家的米尼西亚人脊梁骨也快被打断了,在后面的战斗,都是属于小打小闹,他们远远的用火枪和火炮,还有弓弩进行射击,却断绝了发起冲锋的念头。
原因无他,在钢铁雄心的指示,以及三分之一老玩家的指挥下,新人玩家们行军列阵,开枪列阵,从白天到下午,都在列阵排队,就是没乱。
打跑了敌人,我不追,我原地停下来,调整阵型,救治伤员,抬走尸体。
稳如老狗,行如乌龟,主打一个你爱咋咋地,我反正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走,我不急。
西城门洞就在那里,还有五十个老玩家在防守,既然晚上丢不了,白天了也肯定没那么容易丢。
磨磨蹭蹭的,钢铁雄心等人硬是一点破绽都没给米尼西亚人抓住,到了下午三点多才进入塔维茨基。
等入了城,本就该死的钢铁雄心也终于断了气,不再被胸肺内的子弹继续折磨下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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