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白简安

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如果这世上没有你在乎的人，你就没有软肋，没有命门，谁敢来惹你，大不了就掀桌子，拖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0748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这种人。

一个从最底层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杂碎，放荡不羁，疯癫乖戾，从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爷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把爷逼急了，就跟这操蛋的世界一起爆了。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都说人不要脸则无敌。

可就在他三十岁这年，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让他在乎的人，凭空降临。

毫无道理，更不讲逻辑，来得很快，就像龙卷风。

“他怎么回事？”

主位上，白看着像被点穴一样僵在原地的0748，侧头问向身旁的吉尔苏。

“吃错药了？”

吉尔苏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分析实验报告的冷静口吻，给出自己的诊断。

“杏仁核过载，多巴胺与去甲肾上腺素淹没前额叶皮质，导致高级认知功能暂时性停摆。”

“一种……在面对极端刺激时，常见的生物应激反应。”

“神经短路。”白面无表情地说，“有点意思。”

“老师？”白简安看着眼前呆滞的男人，声如轻羽，“您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你好！”0748像是被电击枪打了一下，猛地回过神。

他腰杆下意识地挺得笔直，声音绷紧，带着一种面对教官般的恭敬。

他视线慌乱飘动，最后落在白简安停在半空的手掌上。

要……握手？！

对对对，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要.要有礼貌。

要握手……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兵荒马乱。

下一秒，他抓起自己的衣袍，对着自己的右手掌心，开始疯狂擦拭。

那股劲头，不像是在擦手，倒像是在用砂纸打磨，他想把这辈子沾上的血污、罪孽、肮脏，全都从这只手上擦掉，磨掉，让它变得干净一点，再干净一点。

周围的视线变得古怪起来，他们总是不能理解这个叫0748的编号民。

“哥，你冷静点，手都快擦秃皮了！”兜帽里，白纸急得团团转。

0748完全听不见。

直到他感觉白简安的手在空中停得有些久，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失礼。

他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一般，颤抖着，将自己那只被搓得通红的手，缓缓伸出去。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那个白皙的手掌的前一刻。

他又猛地将手抽了回来。

那是一种烙印在骨髓里的本能反应，像一只常年生活在黑暗里的老鼠，骤然看见太阳时，第一反应不是拥抱，而是逃窜。

他终于找到一个自己在乎的人。

可他，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看着白简安停在半空的手，他猛地回过意识。

要，要握手？！

对对对，这是做人礼仪。

要要要握手.

他慌乱地拿衣袍擦了擦手，就像擦试管一样认真，不停地擦，想把这辈子沾上的血污和罪孽擦掉。

好半会，他意识到怠慢人时，这才颤抖着把手伸出。

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白简单干净的手指瞬间，他又猛地把手抽回，像触电一般的本能。

他终于找到一个在乎的人，但已失去爱人的能力。

白简安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化开，她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向前迈开半步，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主动握住他那只蜷缩在半空的手。

“你好，呃，老师。”她想喊名字，又不知道，便临时改口，“我是白简安，受邀来协谈‘天使之泪’的宣发。”

0748完全没听进去，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软和温热，又又又宕机了。

但几道视线生生将他刺痛，回过意识。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视线。

那是阿德勒教授和几位博士投来的，充满厌恶与不屑。

但这一次，那道视线的终点，不光是他，还包括正握着他手的白简安。

对怪胎亲近的人，理所当然，也被当成怪胎。

他把她污染了。

这个认知，让0748不禁后退了半步。

阿德勒发出一声冷哼：“白小姐，对一个怪物，没必要这么讲究礼数。”

话音落下，会议室的气氛骤然一僵。

主位上，白事着不悦，给阿德勒投去一个警告眼神。

怪物？

白简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带着几分懵懂，她顺着阿德勒的视线，最终，落在0748的脖颈处。

那里，兜帽的阴影下，一双好奇的、画风清奇的豆豆眼正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

“这是.”她愣住了。

“我——”0748声音一滞，心咯噔一下，沉入无底深渊。

完了。

他慌了，前所未有的慌乱，踉跄着不断后退，只想远离眼前这个干净得像茉莉的女孩。

不能让她因为自己，也被当成怪物。

他想逃。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会议室里包括白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错愕的神情。

只见白简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带着一丝好奇和欣喜的笑意，走上前。

她绕过他僵硬的身体，微微俯身，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托起白纸的小脸。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好可爱的孩子。”

她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赞美。

白纸：“……”

她那双豆豆眼，瞬间瞪得溜圆。

可爱？

这个词，跟她有过关系吗？

从她诞生意识开始，听到的评价无外乎是“诡异”、“邪门”、“禁忌造物”、“灾厄之子”。

可爱？我？

“她……她叫什么名字？”白简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白纸的脸颊，那触感奇特，却并不让她反感。

“好可爱。”

白简安摸了摸白纸脑袋，那目光，就像一位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

0748彻底石化在原地。

白纸也彻底宕机。

她能感觉到脸上传来的温热，能闻到眼前这个大姐姐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被子一样的清香。

她的心……要融化了。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用这么温柔的眼神注视。

也是第一次，被人夸……可爱。

“她名字叫白，白纸。”0748半低着脑袋，轻声说。

白简安有些惊喜地挑了挑眉：“跟我一个姓吗？”

“不不不，不是。”0748摆手澄清，“我没什么文化，手上有一张白纸，就给她起这个名儿了。”

“白纸，真好听的名字。”白简安撩起白纸额前的银发，笑了笑说，“一张白纸一支笔，就能创造好多好多故事。”

真不愧是写书的，说话是真高情商。

白纸听得一愣一愣的。

“咳咳！”白轻咳一声，打断两人亲密的互动。

“简安，我们开始谈宣发的事吧。”

经这提醒，两人终于想起正事，想起四周还有一群人，带着一丝尴尬点头坐回座位。

0748看了白一眼，又看向白简安，回过神后，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个事。

阿德勒教授喊白简安白小姐，而白则直接叫她简安。

他们

0748复杂地瞥了眼白，很快又收回目光。

“愣着干什么。”白看着0748，摆手指向白简安，“给人家介绍一下天使之泪啊。”

“尽量用通俗一点的表达，简安不是科学家。”

“好。”0748‘乖巧’地应了一声，跟白简安解释天使之泪的功能和成份。

说来奇怪，他不是第一次跟人解释这个东西。

平时跟中心的研究员解释这东西，他总是很不耐烦，对面但凡有一点不理解，他就爆粗口：“猪脑吗？这都听不懂？你生物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那些研究员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低着头挨骂。

可现在——

他每说三句，白简安就会提出问题，那些专有名词她一个都听不懂，感觉哪里不好的，她也会直接说出来。

就是典型的，又无知又爱提问题。

可面对这样一个人。

0748却丝毫不觉得难受或气愤，反倒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真神奇。

白看着认真礼貌讲解的0748，看向吉尔苏，再问：“他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陌生。”

其他的博士和首席也看傻了，这还是那个飞扬跋扈的0748吗？

“这个。”吉尔苏笑了笑，“可能，就是爱情吧。”

讲解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由于白简安听不懂专业名词，0748会引申比喻，然后扩展到一些小故事，讲得那是声情并茂，给白简安听得咯咯直笑。

其他围观人：

终于，在白简安搞懂“天使之泪”是个什么东西后，会议进入正题。

白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简安，关于宣发，研究中心有一个初步的方案。”

他将一份文件，推到白简安面前。

“我们希望，你可以在《决斗童话》下一章的内容里，加入‘天使之泪’这个道具。”

“让它成为主角在关键时刻，逆风翻盘，战胜强敌的决定性物品。”

“这是研究中心给你开出的报酬。”

白简安的视线落在面前那份合同上，却没有伸手去拿。

她低着头，柔顺的长发垂落，遮住她的表情，声音里带着为难。

“写进……正文吗？”

“嗯。”白点头确认。

0748的心头微微一跳。

这个宣发方案要是执行成功，天使之泪就会有‘故事赋能’。

研究中心当然有自己的发布渠道，但是用一堆专有名词宣发，和用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宣发，那效果是不一样的。

炒过股的都知道，要吸引人购买，故事比价值更重要。

只要白简安将“天使之泪”写进那本被无数荒民奉为圣经的《决斗童话》里，让它成为英雄崛起的一部分，那么这支药剂，将不再仅仅是一件商品。

它会被赋予光环，成为奇迹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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