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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他会帝王之学

“刘从德胡作非为,犹如这腐烂处,权力若无制衡,必然从内部蛀空江山。”

“百姓有冤屈都不敢伸,最终都会化为愤怒,成为他们起义造反的口号。”

赵祯站了起来,他从不惧怕宋煊在自己面前舞刀弄枪的。

因为他不觉得宋煊会杀了自己。

但是宋煊说的这些话却是让他十分的悲愤。

自从继位之后,赵祯就希望自己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

若是出现官逼民反之事,百姓除了骂贪官污吏外,还会咒骂他这个皇帝。

谁让你有眼无珠,把权力给这样的人去用?

“十二哥,朝廷当真是要被蛀空了吗?”

“目前而言,有刘氏外戚而言,怕是如此。”

赵祯眼里露出浓浓的忧愁之色。

看样子东京百姓苦刘氏久已。

“六哥儿,可是见过香娘子(蟑螂)?”

“未曾。”

赵祯陷入回忆,随即开口道:

“但是听闻过,御膳房会有,如此发现一只,便要有人大发雷霆,必须全都翻遍了还要用药,免得我等吃饭的时候,餐盘里会有。”

“不错,在我们老家有句话,想必六哥儿也没听说过。”

“什么话?”赵祯眼里充满了好奇之色。

宋煊颇为无奈的道:

“那便是当你在房间发现一只蟑螂时,那么黑暗里已经有无数只蟑螂了。”

“只有黑暗当中的蟑螂装不下了,才会有蟑螂从黑暗当中走出,让你给瞧见了。”

赵祯眉头蹙起,他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无数个像刘从德这样的人存在了?”

“当然了,以刘从德为主要首脑,他身边团结了一大批利益集团,大家跟着刘从德就是想要贪赃枉法啊!”

宋煊把虫洞削掉,给了赵祯半个黄桃:

“难不成你觉得所有事都是刘从德他自己干的?”

“就算是秦。”

宋煊把秦桧还有三个狐朋狗友的话给咽回去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更不用说恶人了,更是形成一堵墙了。”

“更不要说民不与官斗,为了生存,他们忘记了自己也是人的身份,怎能敢去伸冤呢?”

“况且自古官员都喜欢报喜不报忧,六哥儿今后可是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下面的臣子给哄骗住了双眼。”

赵祯听着宋煊如此“掏心掏肺”的劝导,随即凝重的点点头。

“今后我会让皇城司的人去下面走访,以此来确认天下的情况。”

“最后明访暗访加一起,免得有人禁不住诱惑。”

宋煊又提了一嘴。

赵祯连连点头,他咬着黄桃道:

“十二哥,对付大娘娘一派的党羽,该要如何?”

“那就需要摸清楚谁不是他们一派的臣子,比如提拔像我这样的。”

宋煊毫不客气的道:

“我等都是官家钦点的进士,天子门生,比寻常人更有可信度,主打就是一个制衡,绝不能让一家独大。”

“哈哈哈。”

赵祯被宋煊如此毛遂自荐的话逗笑了。

他是知道这样,利用新臣子来对付老臣子。

这些话父皇教过自己。

只不过赵祯目前还没有机会施展开来。

等等。

赵祯咬着黄桃的动作一顿。

十二哥他竟然懂帝王之学?

儒家包装的帝王之学,便是“内圣外王”,可实际上是仁义为表,权变为里的逻辑。

他们宣称是天命所归,代天牧民,可实际上是以一人制天下,以天下奉一人。

制衡是赵祯学的第二课。

因为大宋皇帝的第一课是生存术。

防止被弑,被篡位。

“所以我目前要做的就是隐忍。”

赵祯咽下嘴里的黄桃。

“不错。”

宋煊点点头:“官家有空还是要多读读韩非子。”

“好。”

“那今后朕有机会也要多出宫走一走。”

赵祯吐出嘴里的桃核:“远处的地方去不了,但是近处我都可以看一看。”

“官家有此心思那是极好的。”

宋煊叹了口气:“其实这些欠税的商铺,他们缺钱吗?”

“大多数都是不缺的。”

“在我看来,开封城内的百姓说是百姓,可全都是猪圈里待宰的猪。”

赵祯正在擦手,忍不住惊问:

“十二哥,何出此言呐?”

“官家出宫觉得开封富裕吗?”

“富裕啊,我一路走来,眼睛根本就看不过来的。”

赵祯极其认真的道:

“太繁华了,人言一日看尽长安,可是在我看来,就算是给孟郊三日,他都看不尽东京的。”

说到这里,赵祯还是有些小骄傲的。

这说明都城百姓生活富足,尤其是开封县内豪宅鳞次栉比。

在宋煊看来,开封城是一座消费型城市,依靠着就是庞大的“公务员”体系来消费。

剩下的人,全都是围绕着这群人生存赚钱。

开封城里遍布着“天姬之馆、后戚之里、公卿大臣之府、王侯将相之第”,显示出权力集团的奢华生活。

孟元老也曾在梦华录里感慨,城中官员的豪宅太多,难以一一记录。

至于官僚从商的不正之风从太祖默许宰相赵普公开经营邸店以来,就开始蔓延了。

尽管下达过许多次禁令,但往往全都是形式主义,很少得到执行。

到了宋真宗时期,开封城已经涌现出了许多巨富。

“六哥儿,方才也听到了樊楼年收入百万,就上交的赋税不足百贯,那剩下的赋税重担都压在谁的头上?”

听着宋煊的反问,赵祯想都没想:“自然是普通百姓头上啊。”

“城外的所谓没命社,我相信初衷全都是活不下去,大不了干一票,但是尝到了甜头,就开始祸害其他普通百姓了。”

“若是开封县内的商铺等等全都按时缴纳商税,百姓就不会受到如此多的压迫,那些结社之人,造反之人,也会相应的少上许多。”

宋煊慢悠悠的把黄桃吃完:

“官家今后也用不着去多远的地方,去东京城外瞧一瞧百姓的生活,兴许就更能理解我此时所做的事了。”

赵祯微微眯着眼:

“所以说,百姓生活困苦,都是这帮达官显贵不交税所导致的?”

“不错,关键当真是一点就透,需要交税的钱就这么多。”

“这些人少交了,那收税的吏员若是不想自己家破人亡,自然是要去盘削小民。”

“一环套一环呀,六哥儿。”

听了宋煊的夸奖,赵祯还是有些高兴的。

他连连点头:“我以后也要成立一个新的税收部门,专门查这帮人的税。”

“谁不交税,就罚他们。”

宋煊他们君臣二人在这里交谈。

正在家中休息,吃着葡萄的刘从德知道宋煊抓走刘楼所有人,并且查封之后,直接掀翻了矮案,推开了张美人。

“岂有此理!”

刘从德大叫一声:“谁给他的胆子?”

众人全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好啊,好啊。”

“先是查出了金丝楠木,紧接着又是黄河工程。”

“如今连酒楼的人也全都给我抓走了。”

“他宋煊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刘从仁脸上也都是愠怒之色: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竟然敢查封咱们刘家的地方。”

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在真宗皇帝时期,刘家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猖狂惯了。

如今猛然被人针对,一下就暴怒,十分的正常。

“大哥。”

刘从德对于自己这个堂兄也是颇为信任:

“你说宋煊他知不知道刘楼是咱们家的买卖?”

“他定然知道。”

刘从仁极其肯定的道:

“整个东京城,谁不知道刘楼是咱们家的买卖,他宋煊更是大宋状元,他岳父是曹利用,又不是外地来的!”

“直娘贼!”

刘从德脸上的怒气不减:

“我看他们就是在故意针对咱们家,尤其是王曾为主,宋煊他也是得了王曾的命令。”

“否则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怎么敢管咱们家的事。”

一听到王曾,刘从仁有些发怵。

就算大娘娘她善待刘家,可是王曾这位宰相的位置,更是无法撼动的。

“你要不进宫一趟,求大娘娘给下个手谕?”

刘从仁这个主意也不是第一次用。

以前刘从德年岁稍小的时候,都被他给鼓动私改诏书。

将刘太后赐刘宅金器十件,改为百件,少府监根本就不敢质疑。

刘从德摇摇头:“此时黄河之事还没有探查回来,不宜再去叨扰姑母。”

实则是被刘娥打了一巴掌后,让刘从德老实多了。

有些事,姑母并不会一味的原谅。

刘从仁一听没法从皇太后那里给宋煊施加压力,随即又试探性的问道:

“若是从官家那里,是否可行?”

“那更不行了。”

刘从德无可奈何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堂兄:

“大哥,你动动脑子,官家怎么会帮我?”

“宋煊可是他钦点的状元郎,人家连中三元,如何能给我面子去徇私叱责宋煊?”

刘从仁一想也是如此,极为难受的拍了拍手:

“难不成此事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不用想,早就被那些贩卖消息的闲汉给传遍了东京城。”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咱们刘家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若是就此吞下这口恶气,咱们兄弟今后也就别出门,直接吞金自杀得了,面子都没有了。”

“那不能。”

刘从德也是一时间没想到什么合适的法子。

找皇太后向宋煊施压,那才是杀鸡焉用牛刀?

“要我说,就找应天府尹陈尧佐对付宋煊,他们之间本就是有仇怨的。”

刘从德看着自己的堂哥:

“可惜不知道陈尧佐他什么时候回来。”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刘从仁依旧气的来回走动:

“那宋煊连开封府的通判都给抓走了。”

“我怕陈尧佐的命令,他也不会听的。”

“什么时候的事?”

刘从德这几日一直听刘娥的吩咐,没有往外跑。

“就前几日。”

刘从德眉头皱起,他没想到宋煊如此有种。

那如此猜想,定然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

宋煊才敢如此行动的。

今日这件事,那是不是宰相王曾也在给宋煊撑腰呢?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刘从德直接挥舞着手道:

“我去找吕公绰,让他帮我出出主意。”

他们兄弟俩虽然暴怒,但是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什么办法,只能去找人出主意。

刘从德笃定,既然宋煊他敢抓,即使自己去找他说情,都没有用。

不如先找明白人问一问。

反正在刘从德看来,吕公绰既然与自己搭上线了,他就别想下船。

大不了还有吕相爷在背后兜底呢!

这个时间点,吕公绰还没有下值。

随着刘从德派人来传话,吕公绰只觉得麻烦缠身。

如今不用想,他刘从德定然是在陈留县的河堤上留下了许多漏洞。

吕公绰都觉得自身难保,或者说一旦要事发,自己绝对跑不了的。

就算自家老爹可以说情,但是王曾他眼里容不得沙子。

尽管吕公绰心中不乐意,但是还是不敢得罪刘家。

二人在包厢内,不让外人进来。

刘从德说着自己遇到的难题。

吕公绰也是吃了一惊,这位状元郎如此胆大吗?

他连刘家都敢得罪!

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

就算大娘娘待见宋煊,也不至于在大娘娘的底线上肆意横跳吧?

整个东京城,谁不知道刘家在大娘娘心中的地位!

偏偏宋煊他都敢如此胡作非为。

“你去找大娘娘说明此事啊。”

吕公绰觉得刘从德找自己做什么,炫耀宋煊他不给你面子,你是个受气包?

“若是什么事都要找大娘娘解决,那我还问你做甚?”

刘从德没好气的道:“此事就不能不通过大娘娘,就把宋煊给办喽?”

“如今整个东京城可都是在看我的反应。”

“若是我不采取反制措施,今后谁还看得起我?”

吕公绰端起茶杯掩饰自己想要笑的心思。

你不用出反制措施,东京城也没有人看得起你的。

谁不知道你有今日,完全是投了个好胎。

大娘娘也都是看在刘美的份上。

“那你想怎么做?”

刘从德思考了一会:

“我要宋煊当众给我赔礼道歉,人怎么抓走的,就怎么客气的给我送回来,最好在。”

他伸出手,比划着掂量金子的动作。

吕公绰都无语住了。

人家宋煊既然敢当众宣判案子,那就说明人家在程序上没有错误。

你想要强按头,让宋煊认错?

还想要跟他要钱!

信不信他拼着这官不做了,也要弄你这个人?

所以有时候吕公绰都在想,是不是刘从德被保护的太好了。

人人都让着他。

以至于他都不知道正常人该如何思考了?

“蠢货。”

吕公绰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过激化一下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是极好的。

谁让宋煊没有选自己妹子当妻子呢。

他爹吕夷简不在乎,不代表吕公绰不在乎面子。

于是他只是斟酌的道:

“刘知州,你不如私底下与宋煊接触一二,给他求个情,让他放了你的人,不要那么多不给面子。”

刘从德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脸上满是惊诧之色,指着自己道:

“我,我跟他求情?”

“就算他宋十二是状元郎,他配吗?”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吕公绰笑了笑:

“那刘兄便去找大娘娘求个手谕,让宋煊低头,易如反掌!”

因为黄河工程要爆雷,吕公绰也想要做实刘从德“嚣张跋扈”的情况。

他最好能够私自改了手谕。

如此将来自己在朝廷当辩解的时候,才能把锅都推到他头上去。

以前没有出过这种事,是因为没有人查。

吕公绰作为陈留知县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

反正每年修筑,都会被黄河水淹没,不如顺水推舟卖刘从德一个人情。

但现在这个人情的代价较大,吕公绰便不是那么乐意了。

“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去找大娘娘要手谕,也想要把这件事给办喽,你给我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听着刘从德如此异想天开的话,吕公绰都被气笑了:

“你真以为我是诸葛亮啊,还给你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想不出来。”

“吕兄。”刘从德站起身来:

“你莫要如此敷衍我,否则别怪我到时候把你供出来,咱们可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就刘从德这种逆天的言论,吕公绰都不知道要怎么吐槽。

他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怒气:

“你不如直接去找宋煊,跟他摊牌,让他放人,就说是大娘娘的口谕。”

“若是他不相信呢?”

刘从德觉得吕公绰说的是一个好主意,口谕的操作空间很大的。

“那就让宋煊他自己个去求证,你只需要把人带走就行,反正东京城那些人,又不知道你们谈话的内容。”

“好好好。”

刘从德连连点头,便是这个道理。

吕公绰瞧着刘从德离开此处,他眼里全都是冷意。

此番刘从德去找宋煊要人,定然会铩羽而归。

宋煊那是什么人呐?

既然敢当街把刘家的人给锁走,那指定不会惧怕刘从德的。

这背后说不定就是宰相王曾的算计。

宋煊他一个小小的状元郎,官居七品,如何敢做出如此事情来?

吕公绰除了要找回面子,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让王曾的谋划得逞。

如此自家老爹才有更多的机会超越王曾。

吕公绰要的就是这个火上浇油的效果。

只有糊涂失去理智的刘从德才会干出更加逆天的事情来。

唯有如此,自己身上的责任才会越来越小。

刘从德想都没想这里面会有猫腻,他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去了开封县衙。

总之,就是一句话。

我刘家在东京城这块地界上,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哑巴亏。

若是隐忍下去,定然会被人所诟病。

那樊楼的份子钱,今后还会有自己一份吗?

将来还会有人去刘楼一掷千金,就为了巴结自己吗?

刘从德为了刘家以后的江湖地位,无论如何都是要去找宋煊把人全都要出来的。

看门狗齐乐成瞧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了,估摸就是刘家的人,他连忙招呼人过来拦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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