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被海上的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下面,那些如干柴一样的纤维好像是缠死的钢丝,那两只过去用来掌舵,或者牵引起装满鱼群的渔网的手就是绞盘。
他们完全打不过这个人,哪怕是他们三个人一起上,就好像那个人的身体里装着好几个人的力量。
“那些条子是怎么制服他的?”这样想着,他狠狠的抛出一句话:
“那……那个警察已经说了,如果再让我们看到你在墙上刻字……”
大井贤人无视了那些发声的“器官”。
但他们口里的声波和那些数字,却让他内心变得更加紧张,让他脑海里的精神,同样蜷缩到脑海的深处,让他被催促着行动。
他这次没有要求提前将灯熄灭,而是借助那些苍白得恐怖的光线,看向视野里那些由“树皮”和“泥土”构成的墙面。
在这间“墓室”里有四个人,这个数字很不吉利。
在那些人狐疑的眼神和小声的窃窃私语里,大井贤人就用自己身上被褥淹没头顶。
面前是水泥构成的棱边和直角,那些潮湿的气息在墙壁里如同泡了许久的豆子一样。
大井贤人能够嗅到它们。
那游离在未来和过去里的潮湿,从古老时代一直延绵至今的,水汽滋润出来的深色痕迹。
这栋建筑、这个警局瞒不住他。
他能看到那些恢宏的、铅灰色的外表下的东西。
那代表着消亡的正义,空无的审判和——星期三。
“星期三就要来了!”
“星期三就要来了!!!”
这个念头就让大井贤人的心如擂鼓,他的太阳穴鼓胀起来,血液如同冰凌一样剐蹭着他的动脉和静脉。
“嘿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窃笑起来,他知道那些东西拦不住他。
他就伸手向自己左手食指的指甲,然后是右手的。
而那个结局,就让他变得有些苦恼和沮丧。
于是,紧接着是其他的手指——还有牙齿,每一颗牙齿。
他哆哆嗦嗦着,借用那种可怕的、恢弘的、无垠的、莫名的……借助那不可言说、无法形容和描述的伟力,颤颤巍巍地,捏紧那流着血地“匕首”,在那树皮和泥土构成的墙面上——
写下数字“一”。
……
“唉——”
佐藤美和子叹了一口气,她真不想在看到那一幕,但最后她就叹着气将时间调到星期二的中午。
一幅绝对可以算作污秽和恶心的场景,就突兀地出现在真理亚面前。
真理亚的两条眉头几乎已经绞在了一起,但她就忍着内心泛起的那种恶心感,用手机将那些照片拍下。
“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在那个房间里了吧。”
即使大井贤人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做武器的地方,在他被关进那间四人囚室的一个小时后,他就用他的身体作为武器,用他的“排泄物”或者任何恶心的东西攻击其他人。
佐藤美和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发出了一声无语与无奈兼得的感叹:
“当时的场景简直要清理工发疯。”
屏幕上那段糟糕的视频就如同污水一样流入真理亚的记忆里,同时二次流入佐藤美和子的眼睛,强迫她的记忆回忆起当初那段糟糕的经历。
“老实说,我们都觉得精神病院是他更好的归宿,但是——”
佐藤美和子看了一眼真理亚小姐,她目光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因为gssra没有新的命令下来,搞不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办的警视厅,最后只是告诉米町警察署——
“让他留在那里,维持现状,等待进一步指示。”
佐藤美和子点开另一个文件夹,然后从里面找到那个星期二上午,审讯室里录制的视频。
“高木出面和他谈了谈,在他冷静下来以后。”
真理亚接过她最后一句话,她已经猜到美和子想要说些什么了。
“而他在进到那间囚室里后,就再也没有闹出什么别的事情了,是这样对吧?”
“嗯。”
佐藤美和子微微点头,她补充道,“而且,考虑到他的那些行为,实质上并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伤害,反而会让他变得安静下来,我们也没有做进一步的举措。”
然后,她把高木涉他们现在的画面调出来,缩放一下后挂在屏幕的左上角。
“你看,现在他很配合。”
……
现在,大井贤人就配合的站起,任由高木涉将他身上与墙上的一个锁扣相连的手铐和脚链解下来。
这甚至让高木涉有些微微的错愕——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将暴起的大井贤人制服的准备的。
毕竟,他之前听过送餐的警员提起过这个问题许多次了。
他无一例外,好像对每一天都充满恐惧。
不愿意其他人靠近,嘴里念叨着关于一些数字的疯狂的呢喃,以及,那些涂绘,那些大写的数字,用各种语言写就的数字。
甚至是用墙角堆积的尘土,捏做的一个异常小的雕塑,或者说石板一样的东西。
他就侧头看向一旁的佐藤昭司,“你是怎么办到的?”
佐藤昭司盯着那些墙上的图案略微有些出神,他已经打算一会通知gssra把整间囚室拆下来运走,而高木涉的问题打断了他的思考。
“什么怎么办到的?”
“这……就像现在让他安静下来,”
高木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就说了一句星期四,他却什么都没做?!”
——周四对于佐藤昭司来说很顺利。
没有任何波折,他顺利地接到了目标,并将大井贤人交到那些审讯的人员手里。
……
然后就是星期五,也就是今天上午,大井贤人的死。
gssra全球快速反应部队三个旅的“伤亡”让那些人尽可能的想从大井贤人口中的得到可能与士兵们消失相关的信息——
那些照片里的墓园、灯塔……
这些东西,大井贤人都在“海港案”的陈述里提到过,在那些笔录的方方面面都提到过。
“报告长官,我很确信,他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川上恭平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所有的一切证据都能和那些照片上的细节对应上……这很不正常。”
川上恭平不知道大井贤人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渔民仿佛有着某种特殊的直觉,他精确地避开了自己话语里的那些模糊带有诱导性的情景,然而却把他根据那三张照片提出的每一个“正确”细节,都一一承认下来。
“就好像他亲眼看到那些照片,甚至亲自拍下那三张照片一样。”
作为一个在gssra成立后,被招募的侦探,推理出犯人的心理活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也成就了他在gssra情报系统里的威名。
川上恭平敢肯定,自己已经将面前那个关押在审讯室里的渔民内心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怪异想法,他对于那些数字毫无根据、却又根深蒂固的恐惧,他那颗在内心深处歇斯底里地呐喊的、被封闭已久的心灵……
而川上恭平的确利用了这些恐惧。
他成功撬开了那道紧闭的门缝,得知了几个关键情报。
就比如——
“数字一到数字七,一定是某几句话里的其中的事物。”
他精通中文,甚至精通好几种语言,因此那些含糊的话语,那些中文喊出的字符他能听清清楚。
但离奇的是,那些数字前后的模糊呓语,那些如同蚊虫细嗡声一样的话语,却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东西。
甚至那些特别调派而来的语言学家们绞尽脑汁,也不能确信那些声音到底属于哪一个语系。
“恕我直言,我的确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那名最为饱学之士便因为这苦恼而难以攻克的任务请辞,“我并不觉得那些话有什么具体的含义。”
在那间聚集了许多语言学者、民俗学者、人类学家的分析室里,那些不断播放的声音胡言乱语,那些无意义的噪音是一种永不间断的折磨。
“是时候结束它了,这让我们所有人已经深陷于……”这位老教授的声音便带着某种深切的恳求,“深陷于好像某种不可言说,而绝无可能逃脱的泥潭。”
甚至,那些筋疲力尽、瞳孔里几乎丧失了希望和光明的学者,其中一些人同样仿佛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它听起来就像是犯罪!”
一些学者认为那像是凶手的敲击尸体的棍棒声;
而另一些居住在美国的学者,则听出了开枪时子弹弹射到墙壁上的声音;
油锯切割某些骨头时,那些如同陶瓷一样的碎骨和泡沫般的血肉向外飞溅的声音;
喉管被切开时,死者断气前最后一声呻吟,又或者,血液汩汩地从喉管淌出的声音……
“但他给出的信息和gssra的数据记录对不上。”
服部平次面前的屏幕里,联络员就向他汇报审讯的进展。
“在警局记录的笔录里,提到过他和秋元和太是在三个月前,前往月影岛的,但实际上,数据库里显示,他们已经在两年前就将船只的注册地改到月影岛了。”
然后,便是那个突兀的大井贤人的死,那个和秋元和太一模一样的死法。
……
现在阿笠博士已经明白了一切了,他已经看出来了问题所在了。
一切都如此地有迹可循。
星期一是海港案。
星期二是被押送回警局的大井贤人,以及gssra和服部平次的争执、妥协,以及对那个“犯罪率提升”意识武器的反应。
星期三是米町封锁的第一天,是效应扩散,自己联系服部平次的那一天。
星期四是大井贤人被带走的那一天,也是他死掉的那一天。
然后就是今天,也就是星期五。
一切都如此地有迹可循!!
“呵——哈哈哈……”
阿笠博士忍不住放声大笑,因为他记得很清楚——
星期一之后应该是星期五才对,因为今天,是海港案发生后的第二天。
现在,【循环计算机】就将大井贤人最开始,在警局里那几句已经不在记录上的话语清晰地翻译出来。
大井贤人念的的确是中文,而且是四句话:
“仰真相者跂踵,溺谜题者沉沦,皆知枉死之表,不识轮回之里。”
ps:求月票,作者菌今天真的伤心了,详见作家的话。
(本章完)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