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你简直是疯了!”一想到那情形,皇后就不住地哆嗦,“本宫是国母,也是你母后,你怎么敢!”
“就凭你伤害皇家后裔,‘国母’二字,你早已不配。”贺轻辞不屑与她多说,拂袖而去。
皇后在殿内又哭又叫,时而呼唤皇帝,时而要她儿子救她,可任凭她哭得再撕心裂肺,也不会有人来帮她了。
舒时昀站在廊下,突然想起贺轻辞回京前,他怀着孩子,跪在这里的场景。
如果不是皇后,他的孩子一定能生下来的。
那孩子,是男是女,是活泼还是安静,会长得像他,还是像贺轻辞多一点……
身后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而后将他环住。
“别哭,没事了。”贺轻辞轻声道。
舒时昀泪如雨下,往后靠了靠,仰头望着阴沉的天际。
“嗯。”
都没事了,他们可以回南域去了。
天子寝宫中,贺瑞庭跪在龙榻前,榻上的皇帝瞪大眼睛望着帐顶,许久才道:“都妥了?”
“是。”贺瑞庭垂眸道。
“其实被老三羞辱的,不是大遂太子,对吗?”
皇帝虽垂垂老矣,可一旦认真起来,绝不是昏庸君主。
事已至此,贺瑞庭也不必瞒他,道:“是大遂来的一个小倌。”
皇帝想笑一声,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是老六跟大遂太子商量好的?”
贺瑞庭没有回答,皇帝兀自道:“这样也好,前朝,以及朕这一代,总是打打杀杀,民不聊生,以后南域有老六,大央有你,你们兄弟二人,都是帝王之才,定然比朕做得好。”
“儿臣定然不负皇命。”
皇帝又道:“皇后和老三呢?”
“都已被收押,父皇想见,随时可以见。”
“罢了,罢了,不见了,没什么好见的。”皇帝幽幽道:“朕对皇后,是不是太好了?”
贺瑞庭仔细斟酌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皇帝对皇后好吗?当然是好,可那份“好”属于皇后吗?当然也不属于。
贺瑞庭还在纠结,皇帝已自言自语道:“其实朕也知道,她不是他,早在她戳掇朕废弃你母后之时,朕就意识到了。她终究不是他,他那人很温柔,绝对不会做出伤人的事来。”
皇帝慢慢抬起枯老的手,伸向帐顶,像在抚摸某个人的脸庞。
“那时候,朕什么也看不见,他就牵着朕的手,带朕去竹林里散心,帮朕采药治病,午后,他坐在廊下,朕枕在他膝上午休,他虽然不会说话,却能吹得一手好竹笛,那么清脆悠扬的笛声,后来朕再也没听过了。”
皇后不会吹竹笛,更不会让皇帝靠着她入睡。
年老之后,曾经的细节,却一点一滴的想起来了。
只是那个人,也早就不在了。
“朕知道爱错了人,但朕不敢承认,他都不在了,朕弥补不了了。朕加倍宠爱皇后,放任她胡作非为,只是想告诉自己,朕没有错,朕是爱皇后的,一直爱她,因为年少一场梦,也因为皇后永远是朕的救命恩人,她一定是这一生中,唯一叫朕真正心动的人。”皇帝剧烈地咳了咳,眼泪从浑浊的眼中滑落,他那般痛苦,声音里都充满了悲腔,枯瘦的手指不断痉挛颤抖。
“可午夜梦回的时候,朕看见的,依然是他,只有他……”
他以为他最讨厌男人,而唯一让他魂牵梦萦的,还是一个男人。
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一一刻在他脑海里。
刚被带入宫时,那人彷徨无措,缩在玉林卫身后不敢动弹,但看到他之后,眼里却骤然明亮起来,好像他的出现,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他却震怒又觉得恶心,为自己碰了一个最厌恶的男人。
那人咬着唇,静静听他痛骂,再难听的地方也只是苦笑,最后低下头去,无措地捏着衣角。
他感觉受到了欺骗,本想命人将他丢出宫去,可鬼使神差的,又有那么一丝的不舍,转而将他安置到最偏远的宫殿一隅。
倘若没有那一瞬间的犹豫,说不定一切还有转机。
可后来赵丞相带着赵家小姐进宫了,赵小姐无论长相还是作为女子的身体,都是他喜欢的。他当即接纳了人,也不管这其中到底有多少谎言。
然后,那个人就这么死了,死在一口古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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