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破骑兵之难,不必多言,甚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有一支比敌人更强大的骑兵部队,从无例外,汉击匈奴,唐击突厥,都是如此,打敌骑,就得自家骑兵更加善战。
否则,绝无可能大胜敌骑,最多击退。
种师道倒也不知苏武到底能用什么办法,能以弱骑大胜强骑?
却莫名就是相信苏武定然真有奇招,只管一语来:“那就等苏帅谋定而动!”
众人皆看苏武,脸上哪个不是跃跃欲试,便是苏武有谋,定然不假,可得大胜。
苏武压压手去:“胜败,不过两战,一战敌骑,二战攻城,皆靠诸位奋勇。但也先做好眼前之事,要防备城内之敌出城袭击,那壕沟,要越挖越多,各部军汉,不可一点懈怠!”
众人起身来:“得令!”
苏武摆摆手去,众人自也起身就退,忽然,苏武反应过来,与种师道抱歉一笑,便是他不该越俎代庖,把主帅的威风都使了,毕竟种师道才是主帅。
却看种师道也笑着来说:“无妨无妨,此战之谋都在你,此战之功也都在你,军中大小军将,哪个都服你,你也不必如此,只要你不出差错,只要战事能胜,老夫听你的又何妨?你也知晓,老夫不是那般小肚鸡肠贪功自肥之辈……”
苏武起身就要一礼……
种师道连忙来拉:“坐坐……且说说你那破地之策,如此老夫才是欣喜!”
苏武点头:“那就说说……先说敌骑若出,必然直奔我军身后去,劫粮劫物罢了……既然知道他们要这么做,寻他们一战,那是寻不到的……那就等他们来。”
“以后勤辎重设伏?”种师道就问。
“这般设伏,也难,一来是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出现,二来是他们的游骑斥候自也不是吃素的……”苏武答道。
“那……”种师道都明白,哪里有那么简单?
“所以,要解决两件事,一来就是笃定他们一定出现,二来就是瞒骗过他们那些游骑斥候之眼。”
“你说……”种师道还有些急了,感觉苏武在卖关子。
“哈哈……老相公,有时候,越是埋伏,他们越是不来,不若光明正大一些,便也简单,组织一次庞大的后勤运送,器械粮草,乃至钱,只管装得个蔓延好几里地去,我军骑兵全出,还要从环庆与鄜延再调一二万人临时来护送,就闹个声势浩大,乃至,老刘总管亲自押送,一直从鄜延押送过来!”
“如此反其道而行之?”种师道慢慢在想。
“然也,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李察哥不是觉得咱们难以长久吧,就弄一次长久给他们瞧瞧!”
“苏帅之意,便是以此让李察哥知道,只要这般后勤运送一到,那短时间内,大军粮草器械皆是不缺,可长久围困?所以,李察哥即便再如何谨慎,也不得不动手一番了?”
种师道显然懂得。
“是也……”苏武点头来。
“要筹措如此大了一次运送,只怕也难,咱们也没有这么多东西可运……”
旁人不知,种师道岂能不知,大军后勤,其实艰难,而今越发艰难,若不是河北京东之商人帮衬在运,只靠朝廷,大军要不得多久就要缺吃的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粮草钱物来装?
苏武忽然神秘一笑:“没东西装无妨,装人就是,还有拒马之物,既然不是以往那种设伏,那就是要党项骑兵冲击来打,装上一车一车的拒马,就是等他们来!我还要亲自去押运……”
“哦……好策好策!车驾里装满了拒马与军汉,引党项袭营而来,以拒马遍地去阻滞骑兵突袭,好似仁宗朝大帅郭谘之策乎?”种师道点头来问。
苏武也点头:“然也,只要能阻滞敌骑,步卒围击,还有万余骑兵在旁绞杀,敌骑必是大败,只是此策若是要成,还当调兵再来,从环庆与鄜延调兵来……藏于车驾之中,便也艰辛,藏于其中,至少六七日不可出。”
种师道闻言便说:“再调,那就是环庆鄜延,为之一空了……”
“生死之战,想不得那么多,空就空了,已然打到这个地步了,当一场决胜,乃至关中之兵,能动的,全部调派上来,都藏于车驾之内!”
苏武是真豁出去,因为这么干,若是一旦败了,一泻千里之下,那党项人当真一路掩杀,就可直接打到京兆府长安城了,长安城也无几个兵可守,那就真是关中陷落,潼关难保,若是潼关也落,党项真发狠起来,直入河东以南、河北以西……
哪里还有可阻挡之军?难道靠京畿禁军?
以往即便败了,党项人再怎么追击掩杀,也越不过西北这些城池堡寨,这回若是这么干,那就是弃了这些城池堡寨的城防,真若再败,哪里还稳得住局面?
后果不堪设想!
种师道眉头深皱,这把真是赌大了,身家性命上去赌!
赌是不赌?
种师道看了看苏武那坚定的面庞……他还是有些犹豫……
苏武一语来:“朝廷在催,眼前之局大好,却是我等后勤难济,当真长久不得,若是就这么偃旗息鼓,回头去,天子与诸公当面,靡费那么钱粮,天子起几十万大军,你我不过都是怠战之贼……”
种师道深深叹息……
苏武继续说:“且,此番若是不能彻底灭亡党项,我大宋与女真之战,老相公也知,终是要起。来日之党项,定是女真之盟友,两线作战,以如今我大宋之兵势,又如何招架得住?天下除了京东与西北,哪里还有堪战之军?不免是我在京东河北苦战,老相公在西北苦战,不免又是几十上百年鏖战之局,亦如以往,而今女真,更比辽人善战,往后几十年岁月,老相公们都去了,我一人,孤木难支也!”
说着,苏武不免也在叹气,也是要让种师道知道,现在真是没办法了。
党项之国,何其难灭?连那往后崛起的世界第一强蒙古大帝国,打党项也打了五次。
此时党项已然衰弱至此,这个机会不把握住,只等与女真开战之后,苏武哪里还有余力?
这大宋哪里还有余力?
难道要七十岁了的种师道还有余力?
种师道岂能听不懂?又岂能想不明白?
朝堂诸公与天子,只以为汉唐就在眼前,种师道却也知,这汉唐,可还远着呢……
天下之兵,都在眼前了,拢共算在一起,真正精锐战兵,不过这十来万人。
眼前,是要一把梭哈,拿西北众多州府,还有关中之地,一把梭哈……
却听苏武一语还来:“成则成,不成,老相公,还有我,皆先亡了去!”
“哎……”种师道还是在叹……
老人,快七十岁的老人,不免年老志气也衰,犯险太大,着实犹豫。
“就这么办!”苏武站起身来,商量得这么久,要笃定了。
种师道只问:“定然能胜?”
“我亲自入阵,胜不了,我自死在阵中,这个摊子,老相公你来收!”
苏武话语笃定非常,脚步已然往大帐之外去,出门,抬头看看天空,黄蒙蒙一片……
云是一点都看不到,这贺兰山阙的春日,还没来!
却看一个令兵飞奔往大帐而来,大喊:“军情军情,紧急军情!”
种师道已然也出门来,只管等那令兵近前,送上军情,种师道拆开去看,看完一语:“打!”
苏武没看,只道:“是女真入燕云了吧?”
种师道闻言一愣:“苏帅何以知晓?”
“唯有此事,才能逼得老相公如此笃定要这般去打了!”苏武一语来。
种师道微微点头,却也思索,问了一语:“女真入寇,当不会是大战吧?”
苏武一时沉默,忽然稍稍摇头:“当是不会!许就是劫掠一二……”
“那就好,那就快打,快快打!拖沓不得了!”种师道也深知其中战略变化之道。
“那就请老帅下令!”苏武如此一语,程序上合该这般。
“我这就去拟!”种师道连忙转身而去,再也不能拖了!
京城之内,消息也到。
天子几人,又坐龙亭。
天子怒不可遏:“蛮夷,果真蛮夷之辈,不知念恩,只知念怨!不过就是那张觉主动投效,不也没成吗?些许小事,便起兵戈,如同街边孩童,一言不合,拳脚相向,着实蛮夷!”
蔡京也是附和:“古语有言,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果真如此啊!许是我宋,好些年不与蛮夷打交道了,一时竟也把这些蛮夷当做君子来交!”
“他要战,那便战,且看他女真有几万兵?”天子如今,当真自信非常。
历史之上,在这个关节,天子自信,其实也不少。
只是此时此刻的自信,去得极快。
童贯还当真来答:“女真,起兵八万,骑五万,步三万。”
“区区八万兵,岂不闻朕之大宋,乃披甲百万之国?”天子威势在身,自古有言,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赵佶此时,还真有这个气魄。
便是又言:“那就打,朕之燕云有十万之众,河北有二十万之众,河东有十万之众,此四十万之众,且看他小小女真,缺粮少兵,如何应对!不打,不足以宣天威,也好,此番一打,来日也好教他们知道什么是臣子之礼!此便是圣贤古言,尊王攘夷,讨伐不臣!”
童贯微微皱眉,却也不言,这已然不是大宋要打了,是人家女真来袭,怎么都是要打了。
担忧,其实无用了……只能希望谭稹能当真应对得好,先把女真挡住,只等女真退去就是。
唯有王黼,看着天子,好似要哭,又打?还是四十万?
头前三十万还没搞定,眼前又要四十万……
但天子虎躯在震,如之奈何?
“去旨意,教谭稹统筹河北河东与燕云之兵,定要痛击女真!”天子大手一挥。
眼前,不过两事,一亡党项,二服女真。
如此,天下大定,万邦来朝,四海升平,汉唐在手!
(兄弟们,一切,开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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